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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朝五(7)

作者: 季阅 阅读记录

“不舒服?”

“有点酸。”乔谨问,“这是广州机场吗?”

路评章给他看指示牌,然后说:“下次查岗找个靠谱的人,从尹向东这里可不好问出来。”

乔谨敛着眼睛笑了片刻,顺口问:“那我应该问谁?”

路评章当真想了想,说:“问小常,或者戴姐。”

小常是他的司机,戴姐是定期家政,路评章难得不忙的时候常住家中,她会定时上门做饭。

乔谨没什么反应,伸手按眼睛。

路评章收了笑,交代道:“挂了,你注意休息,今天不能再看电脑和手机。”

第5章

中午路评章把电话给小常打过去。

嘟声没响完第一下就被接起来:“路总。”

路评章的声音一如既往不带什么感情:“乔谨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小常说,“说让我下午去医院接他一下。”

小常作为路评章的专属司机,接送乔谨的时候其实更多一些。

但这仅限于路评章在本地的时候,路总本人不喜欢乔谨开着车到处转。

而路评章出差的时候,乔谨一般不会找小常接送,他似乎有点晕车,还更喜欢独处。

路评章默不作声几秒:“去吧。如果下午他有事跟你打听,你看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知道的,事后帮他查清楚。”

“好的,我记下了路总。”小常说。

“嚓”一声,路评章似乎是点了根烟,声音有些郁沉:“如果他给你送东西,你看着收。”

小常有些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应了:“好的,路总。”

乔谨没等路评章明天回来,当天下午就去了医院。

一直负责他眼睛的医院主任调出他的档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乔谨坐在对面等着他开口。

医生先是沉吟片刻,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接通后严肃板正的脸色才所有缓和。

手机被打开免提放在桌上,医生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的眼睛很脆弱,极容易感染,还是要多注意防护。”

乔谨看着他手里屏幕上的“路总”二字,没有吭声。

医生全然不介意他的冷淡,柔和道:“不能再长时间看电子产品,尽量不要抽烟喝酒,剧烈运动,不要熬夜。按时按量点液。”

“一旦有不舒服,立刻来检查。”医生继续说,“定点复检还是老时间,每年十一月二十二号左右。如果状态不好,就由一年改为半年。”

乔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

路评章是看不见他点头的,代替医生问:“病人听见了吗?”

‘病人’盯着手机,这才开口道:“知道了,谢谢主任。”

王主任拿起手机来,热络道:“路总,那我先带小乔去拿药。”

路评章道:“好,他不省心,麻烦你多叮嘱。”

“不麻烦,”王主任立刻笑着说,“都是自己人。”

乔谨跟在他后面去拿药,到了没人的地方,叫了一声:“主任。”

“怎么啦?”王主任轻柔的问。他把药装在一起,把使用方法写在纸上。

乔谨:“当年给我捐赠眼角膜的志愿者,他家还有其他人在吗?”

王主任笔尖停住,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想感谢一下他。”乔谨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解释道,“如果他有家人在,有什么困难的话,我看能不能帮帮忙。也或许他们想看看我……的眼睛,也说不准。”

王主任低头继续写注意事项,许久才说:“医院规定不能透露双方信息。”

乔谨沉默不语,王主任没抬头:“但眼角膜并不是他唯一捐赠的器官,志愿者是全身遗体捐赠者,其他健康部位给很多患者都带来了希望。”

乔谨并没有想这件事的唯一性,他只是心怀感激,如果机会恰当的话,可以尽所能的付出一些东西,表达感谢。

王主任沉吟了一声:“你想谢谢他,不如好好保护眼睛,不要浪费难能可贵的志愿者资源。”

乔谨点点头,没继续追问,拿着药上医院的顶层。

他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站着发了会呆。护士已经跟他熟了,朝他友善地打招呼:“来看妈妈啦。”

乔谨点点头,也轻松回:“嗯,你们辛苦了。”

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但如果他想进去还是可以进。

只需要给路评章打个电话。

但是他没有打。

他不愿再惊动路评章。即便他能毫不费力的掌握到他的每一处行踪。

他在门外站了片刻,叫路评章的司机准备接自己回家。

小常就等在楼下,给他拉开后座的车门,看着他坐好。

“谢谢。”乔谨说。

小常竭力展现自己的体贴,甚至绕过了容易堵车的中心街,走车少无人的小公路。

他给路评章开车,要求很多还要有眼力劲,而给乔谨开车,只需要稳。

“需要开窗吗?”小常问。

后视镜里的乔谨微微抿着唇,眉梢习惯性地舒展着,垂着眼望车外的风景。

小常打开了一条窗缝。乔谨吹着风,他总算有了些鲜活气:“又快一年了,小常,谢谢你今年对我的照顾。”

他从手提袋里取出两条烟来,中间夹着厚厚的信封,一起放到了副驾驶上。

小常看了一眼,立刻惊到了:“乔哥,这不合适,我……”

“不要怕路总,他不会知道。”乔谨说,温和地安抚他,“我想问你件事。”

小常一瞬间表情震惊且钦佩,但是乔谨没看到。

小常有些紧张:“您问。”

“评章的弟弟,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吗?”乔谨问。

路评章才给他了建议,他果然立刻去实行了。

小常执行着路评章交代的任务,点点头。

乔谨沉吟道:“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吗,什么时间?”

大概‘评章’二字太过亲昵,小常从后视镜偷偷看他,勉强道:“对。内脏破裂,抢救了很久,受了很大罪,最后也……没活成。”

“还有路总的父母,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当场死亡。”

他等过了一个红灯,才想起来:“大概是十一月份,那天节气是小雪。”

乔谨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发白。

他如梦初醒般拿出手机翻日历,翻到三年前的小雪那天,手机上显示是十一月二十二日。

他做手术移植眼角膜的那天。

小常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车在路家门前停下,乔谨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向。

小常把信封取出来,交给后座的乔谨:“乔哥,烟我收下了,这个你拿走吧。”

乔谨摆摆手,脸色更加沉默:“路上小心。”

小常看着他平安进了家门,看着房间里亮起灯,又等了片刻,这才离开。

没有路评章的路家是自由的,只是有些冷。

乔谨想不通。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串联成一条线,但他越是想要理清楚就越是抓不到那至关重要的点。

他想直接问路评章,但是担心自己想得太多,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