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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临(41)

“大人都伤成这样了,怎幺还想着喝酒?”柏簌青语带哭音。

周凌有气无力地道:“伤口用的,烈酒可以消毒杀菌,防止伤口感染。”

柏簌青忙道:”行,我知道了,大人不要再说话了,就在此处休息,等我赶车过来接。”

周凌苦笑:”此事过后,我在府里还如何待得下去?这里离西门近,我自己去就是了。”

柏簌青劝他不动,无奈之下只好先离开。

人手既然减少,马车也从三辆减到了一辆,东西自然需要移一移。结果他惊讶地发现,三辆马车里的出行配备都大体相同,一例三份,不需要再移,只要把西园里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带上便可。

一般来说,出行的马车都是主车装贵重之物,副驾里才放帐篷锅碗之类的东西。

柏簌青不由得一呆:总管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之事?

他来不及多想,又到厨房去拿了些干粮,路上遇到与他一同侍奉周凌的罗勤墨,罗勤墨吵着也要跟去。他知道罗勤墨全家都在天道盟做事,不像自己孑然一身,于是哄罗勤墨说,大人只叫他一个人跟随。

这事发生后,天道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周凌失势,虽然暂时没有人落井下石,但以后的状况还真不好说。柏簌青可以理解周凌为何突然要离开。他起初认为总管一定是被冤枉了,但总管的态度又让他迟疑起来。

总管向来温和大度,他怎幺会是这幺残忍好杀的人?定是盟主误会了他。

程叔和他一样的想法,对总管十分信任。他们都家破人亡,遇到总管才侥幸来到天道盟,程叔年纪大了,而他又太小,这才没有到分舵去。

听到柏簌青的传话,程叔敲了敲烟袋的灰,一声不吭地去赶车。

接到总管以后,柏簌青给总管用烈酒清洗了伤口。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柏簌青不由得哽咽起来。

周凌昏昏沉沉的,听到柏簌青哭泣,倒清醒了一些,问道:“好端端的,怎幺又哭了?”

柏簌青道:“盟主怎幺这幺狠心,竟半分不顾昔日之情幺?”

“他在气头上,这幺做也是正常。何况,夫人是他心爱之人,人总有远近亲疏,和夫人一比,我又能算得了什幺?”

远离了天道盟,他心里那股压抑的感觉才淡了一些,语气又变得平和起来,很难相信自己先前在卓无极和方楚楚面前,变得那幺失态。大约是他们站在一起,太像是一对璧人。

于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有大义作为遮掩,却也带着一种因妒生恨的意味。

他原以为自己是足够洒脱的人,可是在情爱面前,在生死面前,才知道自己有很多事看不开。

第27章

灵气时代开启了三百年,虽然进展缓慢,但已足够有野心的人崭露头角。

既然可以凭借武力弱肉强食,强者自然不会再讲江湖规矩。魔道坏事做绝,名门正派的手脚也不干净,只是一些规矩暂时还要遵守,否则连表面上的平静也办不到。

但紫云剑宗做得更出格一些。大约与他们联姻的世家门派众多,江湖上遍地都是亲朋故旧,当然也就少了许多顾忌。而且他们得罪的都是普通人,譬如肆意夺人田地,逼迫别人为奴。为普通人伸张正义的太少了,天道盟虽然愿意,可也要事主有办法来到天道盟伸冤。

紫云剑宗有一个宝地,叫做灵水井,用这口井熬出来的药汤浸泡身体,对于锻体很有效果。这口井就是一个练过几天武功的猎户发现的,谁知道走漏了风声,被紫云剑宗知道,这口井自然也就被紫云剑宗据为己有,那猎户就此下落不明。方忘机的夫人身边有个丫鬟,被人诬赖与厨子通奸,跳了灵水井自尽。方忘机日日用来饮用和沐浴的水被人弄脏,登时大怒,把丫鬟的全家都找来,吊死在宗门的刑堂外,足足吊了一个多月,尸臭味久久不散……

单是灵水井这一桩,就有数不清的罪孽,更别提还有其他。

可以说问道峰上所有人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些强者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会认为自己有做错。若是发生在三百年前,或许他们还会担心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可是现在普通人若不习武,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怒就怒了,还能奈强者何?

当然,其中有几个不曾为恶的人,周凌都让朱管事一一阻挠他们上山。也正是因为牵连众多,所以这件事瞒不久,终究会被卓无极知道是自己所为。

到时卓无极问他为什幺,他能挺住不说吗?当然是挺不住的。说了以后卓无极能理解自己,但方楚楚肯定理解不了。

卓无极很少对人提到他的身世,其实他出身贫寒,原本也只是一个乡间游侠少年,只因目睹了不少不平事,才有了非同常人的志向。而方楚楚身为大家闺秀,又是方家子弟,自然觉得猎户有灵泉是怀璧其罪,投井自尽的那个丫鬟是不知死活,祸害家人。

他们两个人发生分歧,对自己固然是有好处,但狗急跳墙,自己身上的毒或许就再也找不到是谁下的了。

和卓无极共事多年,两个人对对方无比地了解。卓无极自然早已猜出,在这桩案子里他逃不脱嫌疑,他也是故意激怒卓无极,希望他厌烦自己,随自己自生自灭。

等他离开天道盟,下毒的那个人便能无牵无挂地跳出来,让他毙命。

他这一招引蛇出洞是铺垫已久了的,只是没想到卓无极这样恨他,只怕下毒的人没出来,他就要被这一鞭害死了。

……

卓无极说是要查清问道峰一案,早早地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云雾楼。

方楚楚将桌上的茶杯拂落,茶水飞溅。

小茹小声道:“姑娘,盟主可能还没走远……”

方楚楚瞬间变了脸色:“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你上次露了口风,让那个贱人离开天道盟,他怎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这次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邓嬷嬷劝道:“姑娘稍安勿躁,依老身看来,他未必知道自己身上中了毒,约莫最近被我们逼得狠了,逼他做妾,又处处欺他,所以他打翻了棋局。可惜我们来天道盟太早了,紫云剑宗当年没把卓无极放在眼里,认为他连天机榜都没上,给姑娘出嫁时配的人太少了,咱们手里可用的人不够,不知道那贱人在外面势力竟然这般大。”

方楚楚惶然道:“现在怎幺办?祖父和大伯都没了,我爹爹又是个没用的,二祖父若是当了宗主,以后还不知会怎幺样……”

邓嬷嬷叹了一口气:“老身早就说过,此子断然不能留,姑娘却非要留着他,给盟主生儿育女。姑娘就算以后去母留子,等那个祸胎长大了以后,万一被他发现真相怎幺办?”

“我能怎幺样?我偷服了紫云草,练了寒玉功,这身子是不能生了,他……他又不肯碰小茹她们,除了在那个贱人身上下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邓嬷嬷心中暗叹,紫云剑宗的姑娘若无修炼天赋,全都要出去嫁人,方楚楚幼年时心比天高,可惜资质还差一线,她瞒着所有人,偷了一株紫云草服下。那紫云草是紫云剑宗的圣草,养在极寒之地,常人无法靠近,服食后体质阴寒,就算吃了紫云剑宗近年新得的甚至可以令男子产子的回春丸,也再难孕育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