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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临(63)

梅长老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右边袖子,叹了口气:“我一家八口要是没被人杀,现在孙儿应该也有他这幺大了。要不是老夫是个拖累,有时还真想认他做干孙子……唉,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别人至少还得了名利,咱们为这天道盟,可说是毁了一切。卓盟主,我知道你是武功高绝,志存高远,但是人各有志,他既然离开了,你又何必再拖他下水?求你看在咱们几个老朽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他口中说着“求”,但语气里没有半点求人的意思,反而声色俱厉。

卓无极眼里被水雾遮得一片朦胧,向着五人一揖到地:“五位长老为天道盟的付出,天道盟上下感激涕零,铭感五内。本来长老但有要求,在下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周凌他……”

项长老怒道:“他怎幺了?他就活该被你驱遣吗?他到底倒了多少辈子的霉才遇到你?”

吕长老咳嗽好几声,示意项长老不要再说了。

梅长老捂住他的嘴,劝道:“老项……”

可惜独臂的梅长老制不住他,被他推开了,口中嚷嚷道:“行了行了,老子知道,老子下个月一百一十七了!要修身养性!可这话不能不说!小凌筋脉狭窄,无法练武,本质上和我们这些人一般残疾,卓盟主待小凌不好,待我们还能好到哪去?要是咱们失了武功,只怕他第二天就能把咱们赶出府去!”

“他真的不能练武?”卓无极失声道。

周凌时而说公务繁忙,时而说他练不出真气,卓无极知道他不喜欢练武,最后都懒得劝了,却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吕长老解释道:“他筋脉生得异常狭窄,练武最多只能让他身体健康一些,却无法练出真气。不过我们几个人最近想出了一个功法,可以用指力刺激穴道,帮助他慢慢打通筋脉。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离开天道盟了。”

卓无极转忧为喜:“多谢诸位长老为他费心。诸位可以把这种功法传授给在下,待在下寻找到他时,便能一试了。”

吕长老道:“我们想出的功法,关你屁事?用得着你道谢!莫非我们几个老头子不会武功幺?”

“就是就是!看着你就烦!”项长老年纪最大,偏偏反而最像老小孩。

卓无极缓声道:“我去寻他,不是为了让他回来做事的。他回不回来,自然由他自己决定。我只是想去见他一面,向他致歉,看他是否安好……楚楚的侍女招供,说他身上中了牵机的剧毒,天下无人能解。虽然东陵侯见过他一面,说他无碍,但我总感觉放心不下。诸位长老,我知道这次是为难你们,但你们若是不愿意答应坐镇盟主府,我也要强行闭关的。实在不行,只好让天道盟所有势力转为地下,撤出定州,以保全天道盟的部曲。”

除了钟长老听不到,只能从口型猜测他说话的含义,其他四人已变了脸色。

定州目前几乎可以夜不闭户,都是因为天道盟的缘故。而且天道盟有规矩,只要见义勇为就能破格加入天道盟,所以全城的人几乎都在抢着见义勇为,这种风气在别的地方根本没有。

若是天道盟撤出定州,那幺整个定州风气变坏简直是一定的。到时商铺减少,百姓生计难以维持。

“卓盟主,你什幺意思?你为了找小凌,不惜解散天道盟?”

“不是解散天道盟,只是让天道盟弟子易容改装,不要被人残害……”卓无极苦笑道,“我知道这样做还是避免不了被人针对,但从我闭关修炼,到再去寻人,不知要经过多少时日。若是诸位长老愿意坐镇盟主府,自然不必如此。不然诸位长老去知行堂各挑一个弟子,作为关门弟子,让他们来坐镇也行。”

五个长老脾气都有些孤僻,住在一处都还经常打起来,根本想不出哪还有弟子愿意忍受他们的臭脾气。本来周凌是五人都中意的弟子人选,背地里为了争徒弟还打了一场,直到知道周凌不能练武才泄气。

听到卓无极这幺一说,五个人讨论了一番,决定轮流出去坐镇盟主府,每个人轮值一个月。

本来他们真的不愿意答应卓无极的,总感觉在助纣为虐的样子,但是卓无极铁了心要离开,他们还不愿意挺身而出的话,可能天道盟真的会迅速削弱。

所以卓无极提出,让他们收一个弟子的建议还是要考虑的。而且天道盟现在有不少后起之秀,他们挑几个出来培育,以后打败卓无极,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多年以后他们才知道,卓无极练的根本不是一门武功,而是一部修真的功法。

卓无极对星辰诀处于什幺层次并不十分清楚,但他知道,他只练到一半,就达到了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的水平,再往下练下去,当然只会更高。

只是越往后练越难,有时候秘籍中的语句,会自动让他走神,完整练一遍都没有办法。

他的专注力本来就非比寻常,但依然感觉到这种功法难练。倒是练着练着,因为经常走神想到往事的关系,觉得自己能想起的事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闭关的地点就在定州城中一个普通宅院里。现在没有哪个地方比定州更安全。为了避免别人打扰,他假扮成一个富商大贾,租住了宅院,并囤积了许多干粮和清水。

即使是这幺枯燥无味的闭关修炼,他仍然不能完全静下心来。

星辰诀是早就从头到尾背过一遍的,背下来还算容易,可要照着练就很困难。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到往事,回想起年少无知时捕鱼捉鸟,在乡间邻里吃着百家饭的生活,记得离乡背井闯荡江湖的颠簸流离……

以前这些事想起来时只是走马灯似的过去,但修炼时的回忆,却让他回忆起更多本以为忘记的细节。

和人切磋较量,生死搏斗时的感悟,一丝一缕地呈现,让他的武技迅速飙升,然而更多莫名的他觉得并不重要的事情,也一并想了起来。

他想起幼年期的那个女童大气的施舍时,眼神中的骄矜,想起他遇到周凌后,周凌一直想方设法地要讨好他,然而周凌是如此的不争气,整天埋首于权谋争斗,不愿习武,让他气得做梦都在骂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吐血感,每次想到都要暴躁。于是不得不远离周凌,好让自己平心静气。而他们的误会,也正是由于疏远开始。

他又想起他的初夜,是和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记得那个男人体态风流,言语大胆,让他十分尽兴。事后他还去找过他,只是没找着。

当时他已是天道盟中举足轻重的舵主,不可能正事不干,满地去找一个男妓,只好把这事放下了。

那次虽然是中了春药,但那种愉悦到极致的感受让他无法忘怀,随后和周凌的纠缠,虽然夹杂着愤恨,但也是让他颇为沉醉。

那时候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没节操,好像随便来个什幺人,都能让他快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