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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105)

窗帘半开,玻璃窗变成了模糊的镜子,映照台灯的光,与他们的身影。

在这张书桌上,读高中的晏斯时曾在这里阅读,写作业,听歌……

下雨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瞧着外面雨打枝叶的情景发呆。

联想与眼前的实景,变成了双重的刺激。她成了一朵蓄满水的灰云,随时要落雨。

各种复杂的念头,感官的,情绪的,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只好去拥抱他,唤他的名字,像是请求,抑或求助。

晏斯时抬头,摸摸她的额头,随即将她拦腰抱起。

他再来吻她的时候,按床边的开关,顺手关上了顶上的大灯。

但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玻璃灯罩,滤过的灯光朦胧幽淡,这样的半明半昧,反而比绝对的黑暗更有氛围,更适合游走于现实与遐想的边境。

夏漓只觉一切都似外面的那场雪。

下得缓慢又静谧,但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那狂啸的寒风有多暴烈。

好像,那寒风掠过她时,也带走了一部分的东西。

叫她不知道是心脏,或是别的哪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需要被填满,需要有什么作为她的锚点。

否则。

她也将会变成一缕风。

有人将她从虚空,蓦地拽回了实处。

那一瞬,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眼里泛起水汽。

晏斯时立即顿住,来亲吻她的眼角,语气两分慌乱,问她:“是不是……”

她摇头,那样漫长的温柔早就足以消解一切的疼痛。

“不是……”她思绪茫茫,“你明白吗?”

“嗯。”晏斯时落一个吻在她泛着薄汗的额角,“我明白。”

那种得偿所愿的心情。

她仿佛轻叹:“……好喜欢你。”

晏斯时伏低额头,在她耳边说:“……做过一个梦。”

“什么?”

那低哑的声音,向她复述,那个荒唐的梦里,揉碎的灯光,如何散落在她眼睛里。

夏漓说不出话来,她终于见识到了他最为失控的样子。他收敛了所有的温柔,展露极具破坏性的一面。

她本来已然乱七八糟的思绪,彻底变成一锅沸水。

想到去年与晏斯时在便利店重逢。

觉得他是长冬覆雪的雪山,寒冷,如遥不可及的梦境。

可如果不鼓起勇气靠近,又怎么会知道,那实际是一座休眠的火山。

爆发时熔岩滚烫,有他最为炽热虔诚的爱意。

她甘愿落一身十万灰尘。

他不是梦境。

他是存在本身。

(*)

/

汗水渐渐蒸发,让暴露于暖气中的皮肤有种紧绷之感。

夏漓被晏斯时拥在怀中,他不时地亲一亲她的头发。

空气里有一股清咸的气息。

两颗心脏以相近频率渐渐平复,他们像浅浅滩涂上的两条鱼。

没有更多想法,只有一种濡沫的慵懒。

“有个问题。”夏漓出声才觉得自己嗓音有些哑。

“嗯?”

“假如没有发生那件事……高三的时候你收到信,会怎么答复我?”

一时没有听见回答,夏漓抬眼去看。

他在思考,清峻的眉目有种绝不敷衍的认真。

“可能不会答应,但也不会拒绝。我会告诉你,家里有些事让我暂且无法分心,如果可以,希望你等一等我,厘清思绪以后,再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是他的风格。

夏漓笑,“可是那时候你都要出国了。想想还是希望不大……这封信现在让你看到,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晏斯时没法违心说“不是”。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年少,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更无法向对方做出承诺。

夏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准你有亏欠心理。我觉得我们在羽翼丰满的时候重新认识,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并没有站在原地,没有自怜自艾。

她追逐他眼里看过的风景,也因此见识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

晏斯时低头吻她。

夏漓已经知道了,他内心动容的时候,都会这样,不以言语作为表达。

余烬未熄,只一个吻就再生火焰。

晏斯时亲着她仍然发热的耳垂,低声问,再来一次。

呼吸擦过的微痒让夏漓缩了一下脖子,“……不够吗?”

“不够。”

低沉声音几如一种无法拒绝的蛊惑,夏漓小声说,那你要轻一点。

晏斯时说好。

然而,也是夏漓,在不久之后,就哀求着推翻了自己的这句要求。

这一次完全由晏斯时游刃有余地主导,那双眼睛沉沦又清醒地,看着她彻底溃堤,还要来吻她的生理泪水,很是无辜地说,怎么这么快。

呼吸平复,夏漓随意套上了晏斯时的T恤,起身拿床头柜上的水瓶喝水。

她往窗外瞥了一眼,走过去将见窗帘拉得更开。

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的枝叶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

晏斯时看她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呼吸留下一片翳翳的雾气。

那样子让他觉得很可爱。

但忍不住提醒:“别感冒了。”

夏漓说不会。

室内是开了中央空调的,但单穿着短袖还是会觉得冷。

在回到床上之前,夏漓决定先去冲个澡。

洗完以后,再换晏斯时。

夏漓这才有空拿过静音的手机看一眼,有几条微信消息,但都无关紧要。

没一会儿,晏斯时自浴室出来。

在她身侧躺下时,身上还带着薄薄的水汽。

夏漓翻个身窝进他的怀里,嗅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没头没尾地说:“你是双鱼座。”

“嗯。”

“我是双子。林清晓有次说,两个人,四个人格的恋爱,听起来好拥挤。”

晏斯时轻声一笑。

“雪什么时候会停。”她玩着他戴戒指的手指,有点放任自己思绪信马由缰。

“不知道。”晏斯时低声说,“反正雪停之前,不会放你走的。”

时间早已过了零点。

世界好像将他们遗忘,他们在这无人知晓的一隅,再度奔赴癫狂的梦境。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

第57章 (只准看着我...)

醒时窗帘是拉着的,叫人不辨晨昏。

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一看, 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 瞬间吓得清醒。

只剩17%电量的手机上,有一通姜虹的未接来电,十点钟打来的。

——漓漓, 在别人家里留宿睡懒觉不好哈。

夏漓有点茫然,起身靸上拖鞋, 看见通往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便走过去将其推开。

书房里窗帘大开, 晏斯时正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在外头映照进来的明亮雪光中跟人打电话,

白色毛衣与浅灰色长裤, 似一道月光那样明净。

夏漓靠着门框,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先没打搅他, 自己转身先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毕再去书房,晏斯时已经打完了电话,操控着支在小桌上的笔记本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