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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41)

夏漓摇头,“世界在玛雅文明的预言中,已经末日过无数次了。不过,就像我那时候看完《遗愿清单》,也列过一份自己的遗愿清单。假如2012年真的是世界末日,这也是个下定决心完成心愿的好时机吧。”

晏斯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的心愿是?”

“还没想好。”

夏漓说完,脸却忽地烧起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在世界末日之前,有件事她必须去做,就是跟晏斯时告白。

最好,让她知道世界毁灭的准确时间,就让她卡在那最后三秒钟告诉他,这样她也不必面对他的回答了。

“……你呢?夏漓问。

晏斯时说:“我没有什么心愿。”

夏漓微怔,“什么都没有吗?必须去做的事?”

晏斯时神情和语气都非常淡,“我的心愿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气氛好似变得更低沉。

夏漓轻咬了一下吸管,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怪她,不该提这个话题。

她不好再贸然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十字路口。

再往前走,就是尚智书店所在的那条小巷。

夏漓忙问:“要去挑两本书吗?”

晏斯时点了点头。

书店没有其他顾客,店主阿姨自顾自看书。

他们就在这巴掌大小的书店里,各自挑拣,像是从巨大矿山挖出自己最感兴趣的宝藏。

外头偶有汽车驶过,呼啸的一声,除此之外,安静极了。

夏漓时而偷偷转过目光,看一眼书架另一端,淡白灯光下,身影清寂的晏斯时,他低着头,仔细阅读着腰封上的文字。

没有考试,没有复习,没有高三的压力,没有家里的那一地鸡毛……

此刻的狭小天地,只有她和他。

她突然就难过起来,因为发现自己有些贪心。

她怎么敢贪心。

她明明是最务实不过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一刻,妄想自己可以抓住风,抓住月光。

时间流逝得不知不觉。

直到店主阿姨来了一通电话,那突兀的铃声骤然打破寂静,夏漓才如梦方醒。

她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好像该回去了。”夏漓轻声说。

“那走吧。”

两人将挑好的书,拿去店主那儿结了账。

走出书店,夏漓问晏斯时还回不回教室。

晏斯时说:“不回了。”

夏漓便赶紧准备脱下他的外套。

晏斯时问:“你住在学校附近?”

这一句并不是疑问,而似跟她确认,因为上一回晏斯时家里的车送过她。

夏漓点头。

“先穿着吧。”

夏漓闻言动作一顿。

下一句,晏斯时说:“我送你过去。”

回去路上,他们交流了几句各自买的书。

好像并没有说太多的话,短短的一程,顷刻间就到头了。

晏斯时将夏漓送到了华丰超市门口。

夏漓脱下外套时,好似还没回过味来。

将外套递给他,“谢谢。”

可能穿得久了,习惯了那温度,这时候一起风,就觉得有几分冷。

晏斯时接了外套,没穿着,就拿在手里,“我回去了。”

夏漓像是下意识地,轻轻地“哎”了一声。

晏斯时顿步,“嗯?”

“……你心情有变好一点吗?”她抬眼,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目光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落了一瞬,就收回了。

“嗯。”

“那就好。”

晏斯时看向她,顿了一下,似还要说句什么,然而前方有辆亮着绿色“空车”灯牌的出租车正驶过来。

晏斯时抬手一招,退后一步,“走了。早点休息。”

夏漓挥了一下手,“拜拜。”

她退后转身,犹豫着又回头去看,看见晏斯时已经拉开车门上去,这才收回目光往里走。

绕过华丰超市,走到居民楼的背面,从铁门里进去,就是学生公寓。

这一段路很昏暗,好让她可以妥善整理自己的心事。

走进铁门,夏漓跺了一下脚,那声控灯没亮。

她索性身体往后靠,挨住了冰凉的墙体。

闭着眼,待心跳和甜涩交织的复杂情绪,慢慢平复。

多年以后,夏漓听到一首歌。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那首歌这样唱。

这歌词总会直接让她回想起这个逃课的夜晚。

到后来时间久了,很多细节都凐灭于记忆,却还记得黑暗里,那不断陷落的心情:

风涌向风,夜逃向夜。

我奔向你。

第24章 (愿所愿得偿...)

「有一年新年, 我陪朋友又去了一趟母校附近的千年古刹。但我只进了三炷香,什么也没做。好像我始终不愿将愿望寄托于神明。神明也有企及不到的地方。如果可以, 我依然想把这些年的愿望都送给你。我想你喜乐无忧, 一生顺遂。」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十一月月考结束后的假期,夏漓终究是回了家里一趟。

夏建阳出院之后就在家里休养,出于对他的“保护”, 厂里的工作, 罗卫国先帮他停了。

姜虹一是为了照顾夏建阳,二是受不了厂里同事的冷嘲热讽, 也暂且告了假。

发生了这些事,家里低沉的氛围可想而知。

两人知道夏漓是在高三的关键时期, 闹出这档子事儿,很有些心虚, 因此同她说话都带几分唯唯诺诺。

吃过饭, 夏漓就回到自己房间写假期作业。

客厅里夏建阳在看电视, 夏漓听见姜虹轻斥:“声音关小点!”

隔了一扇门, 那电视的声音渐小, 直至微不可辨。

这长租的房子没装空调,朝向又正迎着风向,墙体薄不保温, 坐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

夏漓往厨房去倒了两次开水, 用以捂手, 汲取点儿温暖。

姜虹手里提了个取暖器,站在门口, 笑得有两分小心翼翼:“把这个插上吧,免得脚冷。”

“不是冬天才用吗, 怎么现在就找出来了。”

“你爸翻出来的,说今年冷得早。”

姜虹就走进来,将取暖器插上,打开以后,待那发热管亮了,方才离开,出去时又替她带上了门。

姜虹和夏建阳一般睡得早,晚上十点半,叮嘱夏漓让她早睡,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夏漓写试卷写到十一点,简单洗漱过,回房间床上躺下,摁亮台灯,翻一翻杂志放松。

又响起敲门声。还是姜虹,手里拿了个充电式的热水袋。

她走进来,掀开被子,将已经充好的热水袋掖到夏漓脚边:“早点睡。”

夏漓目光越过杂志,见姜虹起身要走,说道:“他已经睡了?”

“那您关上门,我想跟您说两句话。”

姜虹依言把门关上了。

夏漓将杂志放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纸页一角,“你们还回厂里工作吗?”

“罗卫国的意思是,把我们调去另外一个工地。那边开年以后就开工,你爸过去做保安,我还是烧饭,条件比现在肯定是要差一点儿,而且……”姜虹抬头看她一眼,很有些愧疚,“不在楚城,在鱼塘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