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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53)

晏斯时神情比水还要清淡,“手机丢了。后来回了北城,号码就没再用。”

夏漓总觉得,横亘于她之前的,是一条黑沉的河流,她要涉过它,才可能真正触及晏斯时的内心。

她问这问题当然不单单只是关心手机为什么关机。

手机丢了就没有其他办法联系吗?

只要有心。

而这个问题真正的核心,就这样被晏斯时避过去了。

夏漓倒没什么受挫的情绪,也不觉得意外。

可能聊这个问题,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交浅言深了。

而晏斯时一直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

点的四道菜,没有吃完。

夏漓没想到晏斯时的食量能差成这样,他好像就吃了点鸡片和时蔬,牛肉和甜烧白完全没动筷子。

晏斯时去买单时,夏漓叫服务员将剩菜打包。

一会儿,晏斯时从前台那儿走回来,拎起黑色大衣穿上,而后朝她伸出手。

夏漓反应了两秒钟,递过装了打包盒的纸袋。

两人一块往外走,夏漓掏出手机,边走边捣鼓。

她落后了半步,没料到晏斯时突然转身,差一点没刹住脚步直接撞上去。

晏斯时低头看她一眼,“你在给我转账?”

“啊……”

夏漓手指悬停,手指下方就是绿色的“转账”按钮,转账金额已经输好。

她很确信晏斯时没看她的手机。

他是怎么猜到的?

晏斯时说:“我不喜欢跟人AA。你可以下回请我。”

下回……

夏漓品着这个词。

晏斯时伸臂推开了门,掌着把手,等她先出去。

或许刚吃过饭的缘故,觉得步行回去的一路,空气都没那么冷了。

到了门口,晏斯时问夏漓,“打包盒先放车里?”

“好。”

两人绕行到后方停车场,晏斯时将车子解锁,将袋子放在后座上。

一去一回,花去快一个半小时。

闻疏白见他俩复又出现,笑说:“难得。我以为就这么放我鸽子了。”

其实有没有晏斯时,也不怎么影响聚会大局,他从来不是那个带动气氛的人。

闻疏白问夏漓:“要不要唱歌?我帮你点去。”

夏漓笑笑,摇头,“不用。我不太会唱歌。”

“什么程度的不太会?五音不全?”

“那倒没有……”

“那唱着玩嘛。你看都没人唱。”

夏漓依旧坚持。

“好吧。”闻疏白看向晏斯时,“你唱一首?”

晏斯时说:“老板给你提成了?”

“……”闻疏白笑着骂句脏话,“要不是因为你唱得好听,你以为我肯赏脸问你?”

夏漓就没听过晏斯时唱歌。

他是会在KTV里戴耳机睡觉的选手。

原来他唱歌很好听。

他俩坐下以后,便有人围过来问晏斯时要不要玩牌。

晏斯时婉拒。

闻疏白挨着茶几坐下,“又不唱歌又不玩,你俩就干坐着?”

晏斯时说:“你可以唱两首助兴。”

夏漓看出来,这所有人当中,晏斯时跟闻疏白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

他很少拿这样几分调侃的语气跟人说话。

“……”闻疏白笑说,“算了,是我多管闲事。”

他拎了瓶啤酒,起身走了。

夏漓开了瓶水,喝了几口,一边问晏斯时:“闻疏白就是给你推荐《虫师》的那位朋友吗?”

晏斯时闻言微微一怔。

她带他去尚智书店买漫画这事儿他是记得的,但对是不是提过那是朋友推荐的,如此细节的内容,则完全没了印象。

晏斯时点头。

夏漓笑说:“那他品味不错。”

晏斯时向闻疏白瞥去一眼。

除了吃喝玩乐,也不知他品味不错在哪儿。

夏漓没再待太久,因为次日还要上班。

晏斯时自然提出送她回去。

这聚会,他俩就似游客参与灯会,走马观花一般地逛了一圈,根本没深度参与。

闻疏白说自己今回这个组织者当得很失败。

他送两人下楼,抽空单独揶揄晏斯时两句:“下回可别拿我当幌子,想约人就单独约。你当我召集这么多人不花时间?”

晏斯时拍拍他肩膀,“谢了。”

夏漓的住处离聚会地点并不远,返程途中,他们不过浅浅地聊了两个话题,车就开到了。

车子靠边停下。

夏漓解开安全带,道了声谢。

她拉开车门,笑说:“那我回去啦。拜拜。”

晏斯时点点头,看她下了车,又冲他挥了挥手,而后将门往回一推。

轻轻的“嗙”的一声,外头的风声立即被隔绝。

明明没有开窗,也没有风,却觉得车厢内,那清苦茶香与柑橘的气息一瞬间便消散了。

只剩下一种枯寂的静默。

夏漓将要走到小区门口,手机响起语音电话的提示音。

她急忙从包里将手机拿出来,以为会是姜虹,因为只有她才会直接拨打语音电话。

是晏斯时打过来的。

她愣了下,一边接通一边转头往停车处看去。

电话里,晏斯时说:“你有东西忘了。”

她看见晏斯时甩上了后座车门,手里提着那装着打包盒的纸袋,朝她走了过来。

临时下车,他没穿外套,只着黑色毛衣。

夏漓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接纸袋,“谢谢,我完全忘了。”

晏斯时没有作声。

夏漓看他一眼,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但等了等,他并没有开口。

他只是看着她。

这一刻的寂静,让她莫名的心头微颤,如同野鹤掠过黑夜中平静的湖水。

拂过一阵料峭寒风,他单穿着毛衣,总显得有些单薄。

夏漓回神,笑说:“我上去啦?”

“嗯。”晏斯时说。

此刻,夏漓才意识到他们还没挂断语音通话。

耳畔听来,晏斯时的声音,便有现实与手机中的两重,像清冷山谷中,紧随其后的一声回响。

这感觉很是奇妙。

“……那晚安啦。”夏漓退后一步,切断通话。

“晚安。”

夏漓提着袋子,转身往小区门口走去。

进门时她回头眺了一眼,晏斯时已经上车了。

黑色礼品袋静静躺在中控台上。

晏斯时抬手,拿了下来。

那里头装着一只黑色的盒子。

揭开盒盖,才露出礼物的真身。

是枚打火机。

和某个博物馆的联名款式,银色打火机机身,印刻海浪的浮雕。

他按开盖子,滑燃一朵蓝色火焰。

松手,火焰顷刻熄灭。

他并不经常抽烟。

这时候自储物盒中拿出那包买了许久的香烟,敲出一支,衔在嘴里,再度滑燃打火机,偏头,手指虚拢,凑近点燃。

只吸了一口。

手臂搭在方向盘上,他盯着那一点持续燃烧的火星,另一只手将打火机盖子按开,咔哒一声又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