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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105)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只见他疯鸷眸间隐约照出一道夺目的红,赫然是一血肉模糊的少年,修长纤瘦的身上已分不清血水与赤衣,整个人奄奄一息地倒吊着,如一缕摇曳的残魄。

“但只剜你的肉,当然还不够。”

江盈野狰狞地笑了一声又道。

“我听说,你的内功在你们擎山独一无二……”

“不如就,废了你这里。”

轻巧而狂戾的话音方落,伴随江盈野猛地抬手,刹那传出毛骨悚然的皮肉灼响,满目血泪坠落,掺杂少年再忍不住地嘶吼……

“江慈剑!”

……

敕风堂,不世楼。

蓦的一吼,司韶令已从榻间惊恐睁眼。

与此同时,房门“吱嘎”被推开,原本守在门外的侍使闻声进来。

似是并没有听清司韶令高声喊出的名字,侍使脸上戴着敕风堂云火面具,只恭敬垂下头。

问道:“堂主……是有何吩咐?”

嗓音异常喑哑,像是喉咙被烈火焚烧,干涩得听不出一丝润泽。

因着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梦境实在深入骨髓,司韶令就那么汗津津地凝视着来人,双目仍布满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对方当做梦里的江盈野杀死。

半晌,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侍使身上跃动着,司韶令终于恢复一贯的寒凛,冷声问道:“新来的?”

“是,”侍使低应道,“是鬼门右使安排属下在此照顾堂主。”

听闻是右使所派的人,司韶令原本森冷的眸底稍微缓和,却仍无情开口:“出去。”

“下次没有我的允许,再敢直接闯进来,我杀了你。”

“……属下知错了。”

那侍使闻言说着,便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等等。”

谁知司韶令盯着他似有伤未愈的佝偻背影,又突然叫住他。

倒并非关切,毕竟敕风堂内的人身上带伤从不稀奇。

而是问道:“右使去哪了?”

“回禀堂主,”那侍使便答道,“昨夜又有两个南隗人潜入青邺,据说又是擎山弟子,现已经被擒获,两位鬼使一同前去了解情况了。”

听见对方提及“擎山弟子”,司韶令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显然早就习惯如今与其水火不容的形势,更没有显露丝毫对昔日同门的担忧以及多余询问。

只沉默片刻,低沉道:“嗯。”

于是云火面具下的双眸又远远地望一眼榻间不再开口的司韶令,等了稍许依旧不见司韶令出声,终是退下。

而随着房门闭合,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下一瞬,司韶令强行忍耐的额角也滴落大颗的汗珠,青筋迸起间,掌心死死按于下腹丹田。

稍作平息,才从怀里摸出一瓷瓶,倒了几颗浅赤的丹药。

与隐息丹的外形毫无二致,却显然,并不是隐息丹。

待司韶令仰头将那丹药服下,惨白湿涝的面庞才总算逐渐有了温度。

守于门外的侍使耳尖微动,不知是否听见了里面短暂泄出的几声闷哼,只随着司韶令呼吸平复,也好似轻吐了一口气出来。

不自觉地抬手,在空荡的颈前摸了摸。

随即猛转过身,原是房门骤然打开,司韶令从里头走了出来。

倒没有再注意他,此刻的司韶令已看不出先前的任何脆弱,双目一如平日鸷狠,凉风吹动乌袍,无声挺立间,仿若来自地狱的蔑视。

而敕风堂上下无人不知,他们这新堂主虽杀人如麻,动辄满身血腥如厉鬼,却又最喜干净,每日早晚务必要泡一次澡。

思及此,只见那侍使忙不迭又开口询问:“堂主可需要热水?属下这就去准备——”

“右使难道也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擅自与我说话。”

可惜话没说完,司韶令面无表情将他打断的一刹那,几指也凶狠钳在他的喉咙。

“在我回来之前,滚出不世楼。”

第101章 陶恣

还不到一日,垂头丧气的新侍使便被发落到了距离不世楼最遥远的七杀斋。

七杀斋——顾名思义,是敕风堂最为凶神恶煞之地。

因为这里关押着整个青邺的要犯,即使有左使手下的内卫军镇守,仍危机四伏。

而根据敕风堂鬼门的门规,初来乍到的新人皆需要从侍使做起,唯有半月后通过鬼门的“涅槃”——即正式成为左使的内卫军抑或右使麾下杀手,才算得上真正的鬼门中人。

在此之前,仅能负责一些堂内杂物,无法执行任何任务,更不可随意揭下“生死榜”获取悬赏。

“生死榜”简单说来,与人命买卖无异,可买“生”,亦可买“死”,象征着敕风堂对世间万物随心所欲的主宰。

因而这被赶至七杀斋的新侍使,相比已然涅槃重生驻守在此的内卫们,无疑低了一等,要承起这里诸多令人头疼的琐碎事情。

“又来送斋饭了。”

晌午时分,一双有力掌心正默然推动身前轮车,守在斋门前的一内卫目光带着审视般的笑意道。

来人自然就是被司韶令打发到七杀斋的新侍使——

江恶剑。

半月前在北州王庭的炸伤还未痊愈,他却一刻也等不及,一路匆忙潜入,为了避免司韶令强行将他赶回去,只能借敕风堂的云火面具不声不响地接近。

说来,那场爆炸虽然让他遍体鳞伤,连他身上的颈圈和铜钱都被炸得再也戴不得,却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大抵伤到了喉咙,使得他醒来后嗓子便嘶哑无比,根本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否则他恐怕还要费力伪装为真的哑巴,才可躲过司韶令的怀疑。

不过,他此次抵达后其实率先找到了司韶令的右使,本以为能够在右使的安排下顺利守在司韶令身边,未成想,仅看了司韶令那么几眼,就被打发了。

倒也无妨。

总归司韶令这次并没有看出一丝破绽,即便不能光明正大地守着他,只要他还身在敕风堂,便足够了。

另外,还有一件小插曲——

不知是谁看到了前日他被司韶令险些捏碎喉咙的那一番警告,传进了七杀斋,就变成了他垂涎堂主的美色,特意买通堂主最信任的右使,却爬床未遂,反激怒堂主,嫌恶之下才将他打发到这边角地方。

以至于他本欲低调行事,可惜七杀斋的内卫看他的眼神总意味深长。

“差事虽苦,但你这么不懂规矩,还要感激堂主没有当场取你的命呢。”

此时此刻,面对那内卫眼神里从头至尾的赤裸嫌弃与轻佻,江恶剑却也并不开口,只沉默着一步步推着轮车内的斋桶进入不见天日的森然囚牢。

所谓斋饭,实际就是日复一日的稀饭,因这稀饭看起来洁白无瑕,意在净化清洗此处犯人们肮脏的身心。

随着身后斋门彻底闭合,整个牢内仿若与世间隔绝,甬道两侧每隔十步便有一内卫把守,每一间牢房皆由黑压压的铁石完全封闭,若从甬道这般穿过,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而为犯人发放斋饭这一差事之所以让七杀斋的内卫们各个推脱回避,当然不仅是像寻常监牢一样只需将食物盛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