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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11)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却正当周遭血气弥漫,腾腾杀风充斥耳鼻,突如其来的,空气中仿若掺入一丝丝不合时宜的味道。

司韶令身形不减,更撑起万分精力,以免自己出现幻觉。

然而细细分辨,他终是神情微怔。

真的……是酒?

怎么会有酒?

直至非常清楚的,察觉到剑下接踵来袭的迅猛飞影速度也似有迟缓,他猛一转头。

骤然落入一个朝他飞驰的怀抱。

只一霎,烈香沁骨,携着熊熊燃烧的岩浆将一切摧折。

天乾气息强鸷,迫使未分化的身体难免也有少许眩晕,司韶令极为抗拒地意欲一剑斩去,却睁开眼,惊讶看到前方所有蛇影正因着这铺天盖地的酒气而争相退却。

“千万别动手,”头顶传来瑟瑟劝阻,俨然怕极了他出剑,“我的信香坚持不了太久……”

说话间,江慈剑仍壮着胆子,双臂托紧身前被打横抱起的怒目美人,脚下不敢耽误,一边拼力逃跑一边以脚尖精准掠过草中各处机关,开出一条通往林外的崭新长道来。

而还没等司韶令皱眉想通他口中“坚持不了太久”是什么意思,鼻尖忽动,只觉又吸进几丝更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气味。

直至他不经意向后一瞄,只见本已退离的群蛇竟又吐着凶信追随而来,刚落地的心情又猛然翻搅。

才在周围逐渐飘零的酒气中恍然大悟。

江慈剑的信香乍一闻辛辣酷烈,如刀剑割喉,甚至凶猛可熏退毒蛇。

却也不出片刻,其中醇甜柔和的奶香便再掩饰不住,徐徐浮出,将原本烈意尽数覆盖。

他的信香,原来是乳酒的味道。

“……”

若非看到前方不远处便是出口,司韶令白眼已经丢过去。

哪里还会有闲心感慨,江慈剑伤势虽未痊愈,但臂力惊人,脚步生风,似乎又很会上树,的确是个天生习武的好材料,埋没在这寨子里可惜了。

只不过,马上要到了嘴边的夸赞转瞬即逝。

因为距离林外天光仅剩几尺,“哐叽”一声,江慈剑步伐过于急切,抱着他掉进了个以杂草掩盖的陷阱。

第10章 北州

眼下正值雨季,陷阱内终日见不到日光,因而伴随江慈剑一脚踏空摔下,坑底猛然溅起的全是黑黢黢的泥水。

尤其司韶令正欲发作,最先着地的江慈剑又蓦地一翻身,将司韶令压在身下,双手胡乱往泥巴里抓了抓,一股脑甩在司韶令本来还不算脏污的脸上。

被司韶令一把扼住喉咙,憋得脸红脖子粗,依旧艰难挥舞着,急忙给自己也涂了个大花脸。

“蛇……蛇看不见……”

他拼命开口,污泥衬得两颗小虎牙皓白。

便等司韶令明白过来,蛇的眼睛的确不算灵敏,这样浑身涂满泥巴,既可以遮掩气味,也能混淆蛇的视觉,兴许真能躲一躲,总算放了手。

江慈剑立刻大口喘息,抬头朝上方破洞紧张瞄去,确定那一大群毒蛇果真没有追进来,终于有些脱力地趴了下去。

又被司韶令眼疾手快揪住额前碎发,不客气地踢到一边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只听司韶令语气不善道,“你跟踪我?”

以防万一,他们此刻不便立刻出去,还需等群蛇彻底退离才行,他也恰好有很多话要问。

江慈剑这时坐起来,一边揉揉摔落时似乎扭了的脚一边老实道:“我没有跟踪你。”

“我就是……想与你学剑,但你最近都不去我娘那儿,我便给你送些我娘新做的鱼糕——之前看你好像很喜欢吃,然后好趁机给你溜须拍马。”

“……”倒也不用答得这么坦诚。

司韶令冷道:“我早就说过,我的剑法不传外人。”

江慈剑听他仍拒绝得干脆,睫毛微微耷下,却也不肯应声,只继续又解释道:“结果没等找到你,就看见这入口有很多新的脚印,平时除了我娘,根本不可能有寨中的人进来,我猜会不会是你……”

司韶令闻言目光一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爹为我娘准备的如意林。”

“如意林?”

这林子哪里如意了……

“这里只有我娘能平安穿行,其他人包括我爹,也会被毒蛇袭击的。是防止有朝一日,寨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娘能借此保住性命,那些机关的目的亦是如此。”

“……”虽有些难以理解,但也算见识过江盈野对萧夙心的与众不同,司韶令稍作沉默才问,“那为什么你娘不怕毒蛇?”

“因为我娘是北州人,”江慈剑道,“她身上有鹰印的,你或许没见过鹰印,就是那种混了很多北州特殊香料的刺青,从小刺进骨血,听说过程十分折磨,待熬过去,北州的遍地毒虫便不再近身。那日也是因为有我娘在身边,这些毒蛇才不会出来。”

江慈剑这一番话语气没什么变化,司韶令却猝然抬头。

“北州人?”

忽变冷厉的嗓音吓了江慈剑一跳,脸上泥巴都掉了一块,赶紧捡起补上。

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司韶令冷哼一声。

这吃人寨里私自炼制的洗骨丹,便是由擅长用毒的北州人在十几年前所传入,欲以下作手段削弱南隗兵力,抢夺南隗疆土。

他爹作为当时的五派之首,自然身负重任,曾与他娘一同协助朝廷,为守护南隗百姓与北州人殊死相搏,以至于他娘遭受重创,留在身上的旧疾至今仍时常发作。连他手脚残疾的兄长厉云埃,据说幼时也被掳去北州当了半年的人质,受尽凌辱苦难。

且他当然见过传闻中的鹰印,他兄长的背上,便有一个!

所刺纹案却并非北州人崇拜的雄鹰图腾,而是一个人名——萧临危。

是现今北州王的名字。

不清楚当年在北州具体发生过什么,他只知兄长从不愿提起那枚刺青,甚至夏日炎热,也要以布条将刺青遮缠个严实,想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尽管这北州王即位后便与南隗达成共识,约定一同剿灭私炼滥用洗骨丹之流,他对北州人依旧毫无好感。

他也是此刻才突然意识到,江慈剑的娘亲也姓萧。

萧夙心的身上的确总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但因是女子,他一直当作是脂粉之类的味道。

于是深刻于心的诸多记恨在司韶令脑中一一细数,难免火气郁积。

“北州人多行不义,迟早自取灭亡。”明知这话过于偏执,还是忍不住开口。

“……”

便轮到江慈剑蓦地瞪大双眸。

不可置信地望了他片刻,总一副软温温的面容浮现鲜少的紧绷。

“我娘也是北州人,你不许这么说。”他认真纠正道。

“嗤,”俨然想起自己每逢旧疾发作痛不欲生的娘亲,司韶令更冷下声,“你娘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能突然这样?”江慈剑惊讶看着他乍变的态度,眸底终染上些许怒意,“我娘可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