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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115)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而石门内的情景,的确也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江恶剑一头闯入的瞬间,刺骨寒意陡然渗透他单薄破烂的衣袍,仿佛连同他身后穷追不舍的天乾信香一起封冻。

这原是一处冰窖?

眼前冷雾弥漫,几乎没什么光线,江恶剑不带丝毫停顿地闪身向里头隐去。

尽管看不太清晰,却随着一路磕碰,他心下震惊之余,大抵已能猜到一件事。

——功夫果真不错,杀了做偶人怪可惜的。

先前青焉这一句随口提到的“偶人”,竟就是,此处这一排排立于冰窖无声无息的死人!

且这些死人生前似乎都是青焉的玩物,因为当四周刹那亮起微弱的火光,昏黄地衬出每一张凝着冰霜的云火面具,让江恶剑瞳孔一紧的,赫然是立于不远处一道极为眼熟的身影。

江恶剑对他格外飘逸的发丝实在印象深刻,尤其他胸口还留着未抹去的大片猩红,分明出自青焉那日猝然刺入的锋利匕首,此时与整个人一同冻结,凝出艳丽的薄霜。

正是两日前才被青焉杀死的男子。

“漂亮吗?”

青焉轻轻嗤笑一声,像是并没有因江恶剑的乱闯而有任何不悦,语气反倒更显兴奋,不疾不徐地穿过一道道冰冷偶人,问道。

于是空气中短暂消失的强戾压迫伴随青焉的走入,又重新充斥于每一次呼吸,不间断地侵占江恶剑强作清醒的神智。

江恶剑并不出声,只咬牙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周身血液,借着微光又向一旁细细打量。

这才注意到,每个偶人的手背,都像是写了字?

那是什么?

江恶剑悄然移开身旁偶人宽大的袍袖,将其整条手臂露了出来。

——七日。

看着惨白皮肤间似在记录天数的血字,江恶剑一愣。

随即闪身挪至另一人前方,他又翻起袖子。

竟与前者相似,只不过这个写的是“三日”。

什么意思?

“可惜都不超过十日,这般没用,只好留在这里做偶人了,也算赏心悦目。”

江恶剑正疑惑间,只听青焉如此道。

不超过十日?这般没用?

江恶剑思绪蓦地一转,霎时又想起最先注意到的那男子。

或许青焉杀了他的原因,不止是对一个玩物失去兴趣?

其实与神门训练细作的手段有关?

“你一直躲在这里,该不会……也想和他们变得一样吧?”

而青焉这次说话间,猛然朝江恶剑藏身的方向穿梭而去,猝不及防的浓烈气息倾洒,迫使江恶剑发出难以抑制的低喘。

江恶剑仍提气就地一滚,惊险避开如鬼魅般乍然现身的青焉。

眼见对方已追到眼前,他干脆不再压抑愈发难挨的喘息,隔着灼热白雾,随手扯过旁处冷入骨髓的偶人,以掌风推向扑面而来的青焉。

奈何青焉一眼不眨地挥刃间,玉白匕首化作凶风,径直削落那偶人的头颅。

紧接着更让江恶剑感到惊愕的一幕,是掉了头颅的偶人原来早已身首分离,甚至连四肢也可随意拆卸,每一部分皆由坚韧无比的傀儡丝相连,当真是可操纵的“偶人”!

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番诡谲,就当江恶剑不打算继续在此留停之际,周遭静止的偶人却仿佛全部被青焉“唤醒”,随牵引神出鬼没,掀起阵阵令人作呕的腥风。

即便一个个动作僵硬,依旧让江恶剑几度强行突围,都没能如愿脱身。

尤其,早已侵入肺腑的天乾信香让江恶剑再忍耐不住的,发情了。

脑中越来越混沌,为以防万一,他并不敢随意泄露自己的信香味道,唯有拼命紧绷间,被翻涌的情欲催得招招蓄满杀机。

而汗水滴落,又在脚下凝结成冰,当江恶剑终以劈山倒海的一掌将阻于面前的数道偶人轰了个稀碎,偏却发现,原本可轻易撞开的石门竟变得纹丝不动。

“我劝你别再白费力气,”青焉的话仿若与诡谲的冰窖相融,分不清从何处传来,“再耗下去,你就要冻死了。”

“……”

确实,在这冰窖不过周旋半刻,江恶剑已身躯发僵,体内偏因发情而滚烫,像置身冰火之间,下一刻即将溃灭。

“是想和他们一样做个冷冰冰的偶人,还是活着,做我的鬼士,不如你自己来选吧。”

意识朦胧中,又听青焉笑道。

江恶剑这次却忽地怔住。

不为别的,而是她口中的“活着”二字,让江恶剑蓦然想起北州所心帐内,司韶令曾愤怒而绝望对他说过的话。

——恋生恶死,怙恶不悛,我只要,你活着。

粗重的呼吸一下下自面具底部化开,江恶剑喉间滚动,血迹斑驳的一掌不自觉摸向胸口,即使有布料相隔,仍感觉得到那一块异常狰狞的皮肉。

他不能再一次,让司韶令杀了自己。

便停顿须臾,他突然转身,一步步寻着青焉的声音走去。

无论如何,他首先都要活着。

第111章 密室

“这是你说的,”面具下因发情而不时陷入恍惚的双眸逐渐被鸷戾血色占据,江恶剑边走边将颈上缠绕的铁链悉数拿下,嘶哑着开口,“千万别后悔。”

也不出片刻,穿过恢复静止的一道道僵冷白影,江恶剑胸膛急促而有力的起伏,再次与青焉相对而立。

只见青焉正倚坐在最深处以石砌成的云火间,周身已裹了件白苍苍的斗篷,宽帽下仅露出几缕发丝,更如一具霜白的幽魂。

应是对江恶剑转变的态度微有诧异,她目光里有短暂的迟疑,也仅是一闪即逝,随即又迸出更具兴致的深邃。

“我为何要后悔?”她反问着,一边微微倾身,一边伸手勾起江恶剑滚烫的下颚,“你这样有意思的小狗,我还是第一次见。”

“本以为堂主早就将你据为己有,不过,”她忽地又凑近江恶剑并不闪躲的耳畔,在江恶剑遍布血污的颈间用力嗅了嗅,“你虽然在极力控制,我却感觉得到,你尚且算个无主的地坤。”

“他原来……还没有彻底占有你。”

并不意外她会有这般猜想,毕竟江恶剑与寻常地坤不同,每逢发情反而不可与人肆意交欢,更没有能够孕子的内腔,因而司韶令也始终无法与他最深入的结契。

眼下江恶剑的身上仅透着股极淡的属于司韶令的味道,实际仍来自于北州那失控的几日,随着司韶令的离开以及江恶剑又身负重伤,此刻几乎全部消散,若非发情难以掩饰,根本察觉不出丝毫端倪。

“不过是临时结契罢了,怪不得他这么干脆就把你送给了我。”

青焉又笃定一笑:“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

江恶剑一动不动地凝视她,视线沾满猩红,半晌,竟猛地将青焉轻佻在他下颚间徘徊的几指攥住。

迎着青焉微动的眸子,又陡然向前,携动满身情欲与冰寒,一瞬将斜倚的青焉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