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135)
“不可能——”
眼看江恶剑完全不信他所言,魏珂雪更嗤笑道:“你早就杀得失去神智,他们又穿着一样,你怎么能确定,被你杀死的,当真只有最初看到的那七个杀手?”
“……”江恶剑闻言忽然愣住。
“陶重山其实没有说错。”
仿佛紧追不舍的猎人,魏珂雪这时看向始终一言未发的司韶令,看着他因极力忍耐而苍冷的面容,一字一句已是嘶哑,却刻意拔高了些许声音道。
“他们确实还心心念着,要帮他们的韶令小师弟保住一个人,哪怕听我说那个人正手染鲜血,大开杀戒,他们也不曾立刻使出杀招。”
“可惜了,你七师兄仅是稍微迟疑,就被他一剑,毫不留情的穿了心。——需要我一一说出来,你其他几个师兄都是怎么被他杀死的么?”
“……”司韶令依旧无法动作地坐于原地,此刻不知是已忍至极限,还是因魏珂雪的话,几指紧攥膝间,几乎抓破那一块单薄的布料。
“哈……他用的也根本不是什么你说的慈剑剑法,连我都很是意外,竟不需要我暗中出手,凭他一个,就解决了堂堂擎山七英。”
“我看在江寨,早就不止你一人教他吧,你就那么确信,江盈野没有传授过他任何功法?”
“胡说!”
而江恶剑愕然反驳的话被魏珂雪径直忽视,只见他仍双目无比兴奋地照向司韶令。
“司韶令,你现在可知道,你当初言之凿凿想要还他清白的样子,有多么令人发笑,因为你的私心而轻信你的阿梧,又是多么不值!”
“说到底,你混进这敕风堂一直想要查清的仇人,就是他江恶剑!是江恶剑,亲手杀了你那些师兄们!”
而魏珂雪最后几句欢快高亢地落下,窗外被一瞬劈得通亮,本透着微光的这一角不世楼,反而成了最黯淡的地方。
耳畔仅剩咄咄雨声间,江恶剑胸腔翻腾着,微一偏头,似转向司韶令,也仍僵硬地紧持长剑,牢抵在魏珂雪身前。
咬牙道:“除了司韶令,从没有人教过我功夫,以我当年身手,根本不可能接连杀死——”
“那便要问你自己了。”
魏珂雪这次倒像是笃定江恶剑定曾师从他人,不欲同江恶剑争辩般地冷笑。
“不过你忘了也不稀奇……”他只忽地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谁让你娘死时,你那副德行实在是难堪极了。”
“……”
江恶剑猛然抬眸,眸底有无数锋利刹那飞涌。
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魏珂雪不屑睨他:“既是江寨害死我双亲,那亲眼看着爹娘死在自己眼前,尊严被人恣意践踏的痛苦,我当然要一丝不落的还给你。”
“……”
也就在魏珂雪这一番话如霹雳贯耳间,仿佛终于将埋藏心底多年的阴霾倾吐而出,魏珂雪再没心情与江恶剑多言下去,话音方落,已面色骤冷。
一霎时,辛辣苦涩的松香如倾泻冷雨将眼前人淋透,冷峻的雪松气息本该高高在上,此刻却杀栗尽显地萦绕于魏珂雪扭曲的面容,违和不已。
而天乾信香令人窒息地充斥于各个角落,江恶剑目眦欲裂,却也顾不得一瞬闪现于脑海如剥心抽骨的回忆,猛重聚内力,顶着几欲摧毁他意识的压迫,朝趁机脱身的魏珂雪挥剑怒斩。
司韶令的青山指还需他化解,他绝不能离开!
魏珂雪自是早已做了打算,然而正当他猝然飞身跃向门口的同时,没想到江恶剑一剑紧随其后,并未被他甩下。
略微意外地看了江恶剑一眼,魏珂雪脸上阴沉,他的天乾信香虽不及司韶令强鸷,但也绝不可能任由一个地坤来去自如,更何况,还可追上施以轻功的自己。
尤其,江恶剑分明受他天乾信香压制,面目因透骨的撕裂感而狰狞,却反倒比先前出手更为迅猛。
“你杀了我也无用,”便愈发难以招架,魏珂雪侧身向后急喘道,“你同我纠缠一刻,他便少一刻活命的可能,你不如去听听他的遗言,看他现今可有后悔,后悔信了你这条疯狗!”
而血液烧灼每一根神经,熟悉的压迫感蔓延整个身躯,却远远不及交缠覆在心头的无奈与绝望,江恶剑欲强行抛开他说的一切,可又恍惚听到埋于最深处的声音,像催命的恶鬼,笑他痴心妄想。
“你不救他,我就让你比他痛苦百倍——”
“江恶剑……”
却在江恶剑赤红着双眸,果真不给魏珂雪一丝退路,甚至令他来不及喘息,身上早已血痕累累,一声恍隔许久的低语蓦地传入耳内。
像一道无形的牵扯,在这一刻扯住江恶剑所有感知。
江恶剑猛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司韶令身前衣袍竟已被血污浸透,与他四目交汇,口中又有猩红坠落。
“过来。”
而随后这一声,低哑如幻觉,也让江恶剑慌乱之下终不再理会魏珂雪,转眼冲到司韶令跟前。
“我教你……如何解开。”不待江恶剑开口,司韶令竟道。
此话一出,无疑让正欲离去的魏珂雪一顿,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再怎么变化,也离不开原本,我已知晓解法,”并未在意魏珂雪倏然一阵青白颓败的脸色,司韶令双眸血丝遍布,凝视江恶剑,“但你需保证。”
“解开之后,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32章 桃花
江恶剑只能点头应下。
而司韶令也在紧盯着江恶剑发出一声喑哑低应过后,才终是抬手抓过江恶剑,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
“……”魏珂雪见状神色又一沉。
司韶令眼下这般刻意凑近江恶剑的模样,无疑让魏珂雪又有些不甘,心存侥幸地认为,司韶令或许根本就不知晓解穴之法,而是在虚张声势地意图讽刺他。
他暗自研习数年,才使出这看起来似乎更高一筹的“青山指”,当然不愿意相信司韶令真的能不出半刻就轻易找出了破绽。
尤其,司韶令已与江恶剑交待完,却不见江恶剑立刻动作,魏珂雪双目映出浑浊的鄙夷,显然更为不信。
“师兄果然临死都要嘴硬——”
“人有三百六十五穴,主晕、主伤、主死,”谁知司韶令蓦地开口,“出指力道,穴位,差之毫厘,则失之千里。”
“而青山指以青山之象,当力发千钧,屹然所指,如行深泥,却不毁寸草蓊勃。”
“呵。”
魏珂雪闻言不屑冷嗤,像是更确信司韶令在故作强撑,不由挖苦道:“那又如何?师兄该不会还要在咽气之前将口诀一一念与我听,来向我证明青山指是由你所创?”
“我是在耻笑你,”司韶令已然因剧痛而额间青筋迸现,视线却如锋芒直抵魏珂雪,“你听不出么?”
“……”
“青山指最难的,从来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移山之力,不愧于山。”
“若我没猜错,你之所以创出这指法,是因为你根本就没能达到青山指真正所需内力,对正奇经络也尚未完全领悟,索性胡乱拼凑,才阴差阳错凑出了这倒行逆施又漏洞百出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