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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147)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林厌!”

却见他身旁亲人怒斥着狠狠挥开他的手,破口大骂道。

“你到底被这小畜生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忘了村里百姓都是怎么在江寨惨死的!”

“可是,他救了我——”

“我们已同你说了多少遍,他救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他要是真有那么好心,怎么从来都不阻止他爹作恶!”

“他……”

“他这腌臜东西还想要骗你以身相许,一个不知廉耻的臭无赖,你敢再同情他,干脆就不要认我们,我们没有你这样贱骨头的儿子!”

“……”而林厌还欲开口,却一转头,眸底映出前方一闪隐入树间的黯影,似想起什么,面色顿时泛白,吓得噤了声。

“对不起……”

鼻尖早也沾满冰凉,混杂着令人窒息的腥风,江慈剑倒并未随他们的话停下,始终不顾姿态狼狈,一边低喃一边急迫地磕着头。

包括屋内一共十七人,最终一个不落,如对方所愿地,向每人磕了足足一百下,额头一整块皮肉都碾为碎屑。

来不及擦拭满目浑浊的血红,膝盖也冻僵了,他只能连滚带爬地欲回到屋内:“我已磕了头,求你们放了我娘——”

“滚!”

谁知他正依稀听见萧夙心此时一声声已难以忍受的痛吟,便又一次被围拢的几人挡住。

“磕几个头就想还清我们十多条人命,你想得倒美!”一人冷嗤道,“你爹这些年强迫我们无辜百姓吃那要命的毒丹,今天老天有眼让你落进我们手里,我们若不以牙还牙,怎么向死去的亲人交待!”

“不错!”听他说完,立刻有人附和道,“必须让江盈野也尝一尝至亲不人不鬼的滋味!”

“……”

江慈剑闻言一愣,思绪恍惚地停了片刻,猛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抬起满是血污的脸。

看到那最先开口的村民与周围使了眼色,竟果真从身上取出一物,虽不知他从何而来,但江慈剑一眼便能认出——

那是洗骨丹。

且是江寨独有的洗骨丹。

赤为乾,玄为坤。

他手中的一颗,是可迫使人分化为地坤的玄黑色。

“想救你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孽种,除非你也吃下这毒丹!”

“……”江慈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这样的小畜生,合该是最淫荡下贱的地坤,免得仗着自己是天乾再糟蹋其他人——”

然而对方扭曲的脸上话音未落,出乎意料的,一阵犬吠由远及近猝然袭来,直奔向这所有村民。

劲风刹那刮过,伴随它凶戾撕咬,直将那人一臂咬得鲜血直流。

是时而穿梭于山寨里的一条野犬,江慈剑每回看到它,都会喂它些吃食,尤其隆冬来临,它更常绕着他们母子的木屋徘徊。

眼下它蓦地冲出来,大抵见江慈剑满身是血,便毫不犹豫地怒咬向这一众生面孔的村民。

可惜的是这些村民手上各自拎了锄头铁锹,更司空见惯,除去最初的不设防,也就在下一刻,这条本就灰秃瘦骨的野狗已被几人以锋利锄刃打落在地。

一条腿几乎被切断地不住颤抖,却呜咽间,再度扑了上去。

而这回迎着即将落在它身上的滔天杀意,江慈剑也强托着僵躯向前,将它一瞬护在怀里。

于是随之而来的毒打悉数落在江慈剑的背上。

“果然全都是畜生!”

被咬的村民更疯狂踹了他几脚,口中不断辱骂,手上无论什么都胡乱朝他抡去。

仅须臾,江慈剑已如血人,又忙起身一边紧护着那受伤的野狗一边攥住他砸下的锄头,几乎嘶吼:“我娘……我娘就快生了,你们可以找我报仇,但放了她!”

可惜怒气上涌的人俨然无视江慈剑的话,凶狠又扫视一周,目光陡然落上院子一角。

那里正置了一铁笼,里头整齐地铺了稻草,原本是他每次被迫以天乾信香刺激极乐井下的鬼士时所钻入的笼子,因破了两处后废弃,他便捡了回来,打算再罩层小被子,给这近来频繁出现的野狗当作暂时避寒的小窝。

却也无疑,那笼子一进入众人视野,昔日被囚于井底的恐怖情景同样顷刻涌现。

“狗东西!”

就在气氛凝固间,那人一脚踹翻了铁笼,也将里头稻草踹得散落,面目狰狞着,像恨不能将其撕碎了。

却也紧接着,那人动作一滞,猛回头瞪向江慈剑。

神色毒辣地一笑,将那一片狼藉的铁笼径直踹至江慈剑面前。

“这么喜欢和畜生为伍,你不如跟它一起滚进这里头!”

“……”

他一番话落下,连同周围的村民也是一怔,不过紧随其后的,多数又皆是大快人心的兴奋。

且那人说话间,也一转身。

摊开被咬得血糊糊的掌心,将仍死死攥在里面的那一颗洗骨丹直送向正泪流不止的林厌。

“你过来,”他语气恶劣道,“既然你还念着他,那就你来喂他吃!”

第145章 报应

——这是我自小便戴在身上的压胜钱,都说戴着它,可以驱邪祈福,希望你和你娘,还有你即将出生的家人,都能平安顺遂。

——且……若是日后我们有缘再见,我叫林厌,我就嫁给你。可好?

——江慈剑,你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昔日让人怦然心跳的约定尤在眼前,也不过半年而已。

如今却像满天纷飞的寒刀,越不想要面对,越清醒地在四处剜下肉来。

尤其,江慈剑抬头望向林厌时,耳际那一枚早已沾满血污的压胜钱微微晃荡,冰凉黯淡,蓄满渺不足道的少年青涩。

“林厌……”

江慈剑瞪着他,看到林厌哭着将洗骨丹接过时,额头又有血水滴落,遮挡住他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

嘴唇抖动,却自是说不出什么。

这场像是所有人都面目全非的报复里,林厌不过是被裹挟而来的一粒雪。

他怪不得他。

但是,随着林厌的一步步走近,曾藏于心底的珍贵回忆却终究要化为泡影。

“等等!”

而就在林厌与他咫尺距离间,忽地又听到那村民厉喝了一声。

林厌一顿,随后眼底似是一瞬闪过侥幸,回头看去。

却见对方紧接着道:“先把这两个小畜生关进笼子!”

“……”林厌便又愣住。

而江慈剑这次倒不曾露出一丝意外,脸上木讷,更没有林厌的失落。

耳畔吹来屋内萧夙心模糊的声声悲切,每一声都像折落的濒死枯叶,因而根本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紧抱着怀里不住朝林厌吼叫的野狗,江慈剑就那么俯身钻进了铁笼。

“对不起……”

冻僵的四肢努力蜷缩,这一句,江慈剑却是与同样遍体鳞伤的野狗所说。

要不是自己每回遇到都喂它些吃食,它见了这么些凶神恶煞的人,躲避还来不及,断不会为了他卷入这是非。

“和狗一样的畜生,”而见江慈剑与野狗已在笼内,那村民又再次靠过来,一脚揣在铁笼边缘,明显仍没能平息方才挨咬的愤怒,“让他把衣服也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