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恶犬(174)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因而此刻他突如其来地完全暴露自己,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余人被他噬咬信引后,如他所愿地狰狞哀嚎,最后变为毫无意识的鬼士。

更诡异的,这些鬼士转而举剑指向同门,凶戾非常间,又悉数拥簇着他,的的确确,唯独奉他为主。

“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不是喜欢讲仁义道德么?那就动手吧,为了大义,杀了你们的师兄弟们。”

“否则,我可不会让他们手下留情。”

也随着青冥轻飘飘的话音一落,数道才化为鬼士的厉影已迫不及待地冲向余下众人,本成定局的一方狭小密室,顿时又杀风四起。

面对这过多的昔日同门,也的确令在场多数人难以痛下杀手,一时间方寸大乱,剑光交错,却迟迟无法全力以赴,只不甘地大喊,希望他们也能像陶梧和江恶剑一样,有办法可被制止。

可惜,就像青冥说的,这些个鬼士,只由他一人所控。

凡经他的血占据,皆是独属于他的鬼士。

唯有江恶剑是个例外罢了。

而扶心和司澜暂且顾不得他人,一同与祁九坤合力夹击青冥,企图先擒下他这罪魁祸首,幸有昭苏和尉迟骁倒是默契,死守在魏珂雪身旁,以免他被青冥趁乱灭口。

于是一片混乱中,也无人注意到——

从头至尾,不论情势如何危急,却每一个满身杀戾的鬼士,都如有思想般的,绕开了江恶剑所在之地。

第171章 阿邵

仿佛整个密室仅剩下的一块净土,也像小洛河里大雪封山的肃静。

“江慈剑……”

耳畔分明纷乱迭起,但司韶令又一声模糊不清的低唤传来,立刻唤起江恶剑空荡眸底间些许的波澜。

江恶剑直照在他们手上的目光动了动,无视身后杀伐,再次抬头看向司韶令。

而这一回,透过司韶令眼前雾蒙蒙的薄纱,依稀能看到他低垂的一侧眼睫颤抖,忽然有明显的湿迹落下。

他找不到江慈剑。

他翻遍了江寨每一处最冱寒的角落,依旧看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反而越来越响彻耳际的,是百姓大快人心的欢呼。

不知他是否在刻意躲避着自己。

司韶令此刻才后知后觉,江寨罪恶滔天,活该遭万人围剿,江盈野死有余辜,甚至应受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这些,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他便从来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总选择性地遗忘了,终究是自己,害得他家毁人亡。

江寨于千万百姓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地狱,但对江慈剑来说,却有着自幼唯一与他相伴的萧夙心。

那里终归是他的家。

而他司韶令自此陨落神坛,对得起天地仁义,对得起周遭所有的寄予厚望,也对得起饱受江寨摧残的百姓,却始终负了江慈剑一人。

——要不是你这孽子替他隐瞒,你娘就不会死!

纵使江盈野十恶不赦,唯独这一句话,所言非虚。

尽管,就算是没有他,江寨也迟早自取灭亡。

可偏偏是他,他潜入寨内,谎话连篇,成了间接害死他们母子的刽子手。

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

那时的江慈剑,又究竟是如何想自己的?

江盈野嘶声力竭地朝他掷出那张地图时,江慈剑在想什么?他有没有一刻的痛恨失望,后悔在极乐井下的舍身相护,恨没有早日拆穿他的真面目?

一定会恨的。

所以现今连他的埋葬之地,也不愿被自己踏足,生怕自己再弄脏了这片风雪。

司韶令终倒在茫无边际的皑白里,岚光照入他久违见到光彩的眼睛,却依旧灼灼地烫出热泪,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想,既是找不到,不如就死在这里,也算是将他们的尸骨同埋进一场盛寒。

便就在这四面皆是冷沉之际,司韶令却并未看到,小洛河外正站在他面前的江恶剑,此刻与他同样的茫然无措。

江恶剑看着他僵硬伫立间,就像一具即将碎为齑粉的尸体,最终无意识地抬起另一掌心,将他满脸泪水拭去。

也一刹那,掌心像有可破开冰窟的温度长驱直入,突然融化了隔在江恶剑胸口的冰封,传来清浅的皲裂声响。

“阿邵。”

江恶剑看着眼前人,竟突然哑声开了口。

虽然仅有这短暂的瞬间,且他面无表情,明显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过是在周围喧闹中,无知无觉地发出最微不可闻的一声。

而他一说完时,眼神又微有退却,像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又不明白为什么。

更不知道,就是他这声低语,得以从冰天雪地的小洛河中,将司韶令本已死灰的思绪蓦地拉扯。

——阿邵。

其实司韶令说谎了。

并非是家人才会这般叫他。

家人口中的“阿韶”,与这并不完全相同,其中的细微差别,他尚能分辨得清。

从始至终,只有江慈剑一人会叫他“阿邵”。

像一只呆傻好骗的小狗。

他百听不厌。

于是,他倏然睁开了湿透的双眼。

“……”

本已生死相隔的四目猝不及防相对,漫天飞舞的大雪,终于消散。

“清心曲!”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响起魏珂雪嗓音破裂的大吼。

原是青冥趁与祁九坤几人交手,已浑身浴血,不顾一切地从祁九坤手上夺回了他那一柄寒光闪闪的簪剑。

他费尽心思将此凶刃夺回,无疑是仅剩这唯一机会,可杀魏珂雪于无形。

谁知就在青冥趁乱寻找空隙动手间,一直躲藏于尉迟骁与昭苏身后的魏珂雪已然看出他的心思,心知他那簪剑的阴狠,再次嘶声提醒他道:“我有清心曲谱!”

“司韶令同你们青邺根本不是一心,他现今半死不活的被五派带走,断不可能再交出清心曲,你若再杀了我,青邺就别想得到此物,你们的大业……也必将要受阻!”

“……”

魏珂雪这番话虽是穷途末路的挣扎,他在赌,按青邺王的性格,拿了他交出的清心曲谱,必不会声张,更不会告诉青冥。

便以如今情形来看,了解清心曲的人,确实只剩下他可用。

尤其,青冥尚不知自己为何独独控制不了江恶剑,于公于私,他还不能完全摒弃清心曲这条后路。

而魏珂雪此话一出,无疑也引起五派等人的惊疑。

青邺所谓的计划竟与清心曲有关,那一定也和“鬼士”摆脱不了干系。

难不成他们想利用青冥的邪功将北州和南隗的百姓都变为鬼士?

而清心曲有安抚鬼士的效用,他们想辅以清心曲,再控制这些鬼士对自己言听计从?

但如此说来,岂不是谁掌握清心曲,谁就已赢了一半?

那么青邺凭何觉得,作为清心曲开创之地的南隗,不会反将一军?

况且此事说来轻巧,但以青冥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同时将天下人都变为自己的鬼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