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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182)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

昭苏瞪了他片刻,像在判断他是否意图甩掉自己。

直到司韶令见她没有动作,不欲耽搁地转身自行走向拂云神宫,眼前蓦地一闪,随着轻如飞燕的虚影一瞬潜入宫内,本来站在他们身后的昭苏已经依他所言地动了身。

心知越是这种时候,越该冷静下来,司韶令紧蹙着眉头等待间,稍微闭目,彻底隔绝头顶灿阳。

却不过片晌,还是没来由地有星点湿迹沾湿了他的薄纱。

那是一阵连司韶令自己也说不出缘由,心间突如其来的闷痛。

他也不明白魏珂雪最后的一笑为何像一把剖骨刀,始终在他的骨肉间起落,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就那么被一寸寸地剖离。

若不是突然有阴影当头挡下,他险些就要倒在这熊熊火海般的烈日。

是一旁对他目不转睛的江恶剑。

见司韶令原本挺直的身躯忽地微晃了晃,江恶剑忙一手扶住他,一手抬起,并拢几指遮去了落在他眼睫上的日光。

可司韶令睁开眼,隔着一层薄纱,依旧能看到充斥在他眼底的一片赤红。

“他们不在,”也就在此时,昭苏果真动作快极,已最快的速度穿梭于整个拂云神宫,几乎眨眼功夫便回到他们面前,并将她从宫内侍使口中听来的消息告诉司韶令,“就在我们到这里的前一刻,他们去了青邺王庭。”

“……”

司韶令一怔。

青邺王庭?

司恬尔已带回了青冥,又去那里做什么?

没有青邺王的传召,即便是他这敕风堂堂主也不可能轻易进去,她为何会突然跑了去?

青邺王庭是青焉自幼住所,与她相熟之人应不少,岂不是容易暴露?

青冥所谓的“联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九坤和无归知道么?

无数惊疑萦绕之下,司韶令却也不曾停顿,转朝青邺王庭的方向而去。

而他鲜少会陷入这般仓惶,更因脚步凌乱而微有踉跄,连一道同去的昭苏也凝重不已,忘了先前对他的偏见,不由得向他伸手。

“你这样太慢了,我带你——”

可还未触及他的袖角,本静静跟在司韶令身旁的江恶剑再也忍不住,双臂一捞,避开昭苏的同时将司韶令稳稳抱在身前。

那是犹如猛虎护食的无意识反应,随后他明显有一瞬的僵凝,像在后悔和不解自己这不经允许又冒犯的举动。

幸而,司韶令在急迫中,倒是极为自然地回抱住他。

第180章 怕么

司韶令罕见的不安以及那一瞬反常的落泪,实际上是有原因的。

上一次他毫无预警地出现如此惊悸,还是司恬尔为夺得神酒坊主,一人轮战派内数十位分坛坛主的时候。

她将最后一对手打落擂台的一瞬,也被对方违反规则的一枚暗器掷入胸口。

那一枚暗器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定要一命呜呼了,但司恬尔自幼所学的功夫也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暗器,她的鬼扇子里有三根可缝人缝骨的飞针,是承自她娘亲的“逢鬼”,尤其对指法要求极高,所以她咬牙将暗器自行取出后,又忍着剧痛及时为自己缝合了伤口,更亏得她事先准备的不少疗伤奇药,才总算保下一条性命。

而那时,与她相隔千里的司韶令,便是在同一时间突然感受到胸口没来由的尖锐与压抑,虽只有短暂几刹,却回过神时,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了。

本以为是自江寨所遗留的痼疾,却不久之后,司韶令听说了神酒新任坊主凭着一把鬼扇子横扫近百分坛,甚至能够让重伤的自己起死回生,才隐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纵使以往认为双生子之间会有些难以解释的感应纯属无稽之谈,自那之后,他也不得不相信了些许。

眼下这股来之猛烈的闷痛感,显然让他怀疑,司恬尔会否遇到了麻烦。

——一两句说不清楚,只要随我去一趟无门,阿焉便会知晓一切。

的确,这是半刻钟之前,青冥对司恬尔说的话。

司恬尔自是不会同意,进了青邺王庭,事情必定要超出她的掌控。

奈何青冥随后又一番话,却动摇了她。

——王上当初留你性命,却也不过是把你当做一件杀人兵器培养罢了,既然他的最终目的你我也心知肚明,那何不借着这次南隗和北州的败亡,我们兄妹联手一博,夺了他的王位,从此翻身做主?

……又是南隗和北州。

对他所谓的夺位手法并无兴致,司恬尔最关心的无疑是青邺到底凭什么会有这般狂妄的打算?

而青冥言之凿凿的模样也不禁让司恬尔笃定,这计划必然与“鬼士”脱不开关系。

她倒不是没有想过把青冥交给青邺王,将他反叛的心思公之于众,借此换得青邺王的信任,再寻机会亲自向青邺王探听消息。

但这一选择同样风险过大,她并不确定自己在青邺王面前也可以做到没有任何破绽,毕竟青焉从小生活在王庭里,与青邺王见面的次数甚多,如非必要,她还是不见为妙。

且她口说无凭,青冥断不会轻易承认,而青邺王大费周章炼出他这“丹人”,也不可能随便处置了,反而易引火上身。

最便捷的途径,怎么看都还是从青冥身上着手。

以青焉的脾性,就算心知他或许不怀好意,也定会看看他究竟想耍什么招数,好再继续羞辱他。

于是不动生色地衡量过后,即便也想过自己万一已经暴露,便等同于自投罗网,但司恬尔终还是依照青冥提议,随他去了青邺王庭内的无门。

想要探出青邺这最后的秘密,无论哪种选择都难免会有危险,她总不能一直耗下去,真的在这里当一辈子的神使。

“阿焉今日何必这么戒备?”

眼看这青邺王庭完全不同于南隗皇室的朱墙黛瓦,也不似北州皆是一座座宫帐明朗粗犷,整个王庭像阴晦如墨的灵堂,空气里充斥潮湿腐朽,来往侍奴无不面容苍白,仿佛一具具饱经折磨的尸体,尽管早见过图纸并记下道路,司恬尔仍不由警觉,袖底对青冥始终威胁般的钳制也更加谨慎。

而一路上,青冥除了这一句揶揄,倒没有其他异常举动。

司恬尔没有解释,只隔着几乎被血水染透的布料,恶劣地攥在他断去的腕上。

“哈……”

青冥被迫发出接连几声嘶哑痛喘,也令周围走过的侍奴慌忙加快脚步远离他们。

此时的司恬尔,依旧将这些侍奴的恐惧归咎在“青焉”的身上。

直到不出片刻,他们格外顺利地到了眼前这耸人听闻的“无门”。

庭院萧森,不知名的黑鸟落在枝头,注视着司恬尔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将手上白戚戚的人影扔进停放着棺椁的屋内。

“你想给我看的,该不会就是你这一口破棺材。”

自从青冥住进无门,这里已不再是停放尸体之地,不过这一口棺材,却是青冥为自己留下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