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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210)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他们看不见了。”

一路无语地随厉云埃直至山林深处,因雨后泥泞,司韶令见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磕绊,脸上依旧冷峻,却突然停下道。

也与此同时,厉云埃忽地脚下打滑,被司韶令急忙拉扯住。

“已经很远了——”

却话未说完,司韶令突然止了声音。

因为厉云埃被他扶起的同时,反手环抱住了他。

司韶令正欲挣脱,却扯得对方又一趔趄,险些摔进泥里。

迫不得已的,只能任由厉云埃再次收紧手臂。

“对不住。”

而再开口,厉云埃嗓音闷哑,竟隐约掺了没能压抑的哽咽。

不可否认的是,司韶令在他眼前坠落的一刹,他后悔了。

能够拯救苍生的人有千千万,可他的弟弟,仅有这一个。

他竟然差一点,就将他逼上了死路。

那是后知后觉的惊恐,让他几乎止不住颤抖地倚靠在墙边,直到祁九坤拉起他,才敢向下望去。

“对不住。”

而张了张嘴,他最终还是又重复道。

厉云埃紧抓着司韶令,仿佛抓着那时下坠的他,白惨惨的手背迸起青筋。

“……”

司韶令一言不发,虽看不见,却好像已知道了对方此刻是何模样。

也大抵懂得他的心情。

并不能抹去心底触及江恶剑的那一份悒郁,但意外的化开眉间些许寒霜。

如冰川直挺的腰身终是微动,带起衣间细长的褶皱,司韶令掌心向后,覆上紧攥他的冰凉指尖,轻拍了拍。

“兄长。”

他也只是叫了这一声。

但这一次,俨然与方才的置气不同。

“公子。”

谁知突如其来的低唤像风里飘来的幽魂,惊得司韶令猛然抬头,一边下意识挡住厉云埃一边看向四周。

不可思议的是,来人一身粗布麻衣,是个极为纤瘦矮小的女人,就站在他们前方斑驳树下,偏偏他环视了几遍才忽地看清。

也即便发现她所在,仍像是感觉不到有任何人存在一般,根本捕捉不到她丝毫气息。

无疑,是个武功登峰造极之人。

“我家主子等很久了。”只见她一动不动,又笑吟吟道。

也在这时,被司韶令护在身后的厉云埃向前一步,俨然与对方相识,朝对方微一施礼。

“这便是我弟弟,阿韶。”

“你认得她?她是——”

而不等司韶令疑惑询问,厉云埃已回身轻轻拍去他衣上残留的褶皱,低声安慰道:“别怕,那位想要见一见你。”

第209章 池鱼(上)

马车里坐着的是同样身着粗衣的男子,面庞洁素,凤目深泽,乌发随意以一根竹簪盘束,落下两三碎绺,手上覆了只盛水葫芦,略粗糙的葫芦腰绳与圆润指尖相缠。

分明周遭一切如寻常百姓质朴,却觉他整个人仅是无声安坐,便如青石巷内的白墙黑瓦优雅入画 。

“……”

司韶令与其相对而坐,薄纱下的目光仅是短暂一照,随后垂眸并未开口,更没有再贸然询问对方的身份。

直至男子似含笑打量他片刻,率先道。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司韶令闻言微一抬眼,便见对方语气真切地说完,已话锋一转。

“不过,你心里应还在为江恶剑被迫救场而感到不公。”

嗓音乍听温暾,但这颇为开门见山的一句无疑是在暗示司韶令,他知晓真正驱使着十万鬼兵回程的人,其实是江恶剑。

“……”面对着眼前这股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坦然,司韶令心下忽紧,一时更揣测不出对方的来意。

“你不用紧张,我对他没有敌意。”

却仿佛已看出司韶令的心思,男子笃定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能好受些。”

然而司韶令正凝神等待对方下文,眼皮一动,昏暗马车内,忽然落下“啪”的一声脆响。

这如画的男子,竟是霎时间拍死一只落在手背的蚊子。

“我今日不戴香囊,也不叫人守在身边提前将它赶走,它果然就飞进来了。”

轻捏起那微小的尸身,男子径直扔出帘外,也不急着擦拭污痕,而是直接摊着掌心向前:“但你看,就这一小口血,我丢不了性命,它却活不成了。”

“赶走它,哪里是救我,分明是在救它么。”

“……”

听他漫不经心的几句调侃,司韶令却神色顿了顿,蓦地意识到什么。

那关隘的情形不对。

当时的很多细节他的确还没来得及推敲。

比如说,城门前几近没有设置任何军事防御,除了那几阵于鬼兵来说没什么作用的飞箭,身为肩负守关重任的将领,竟束手无策。

更因那人的恐惧和不断乞求,让他生出错觉,好像一旦攻破那一道大门,整座城即将步入炼狱。

而忽略了通常时候,第一道大门后方实为瓮城。

他们本不该如热锅蚂蚁,方寸大乱。

那么,势必是有人特意吩咐过他们,不必做过多设防,又要装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为什么?

想以此来试探他?

“怎么了?”而司韶令正眉头紧锁,男子又将掌心那块血污朝他离近一步,像是疑惑问他,“听闻你的眼睛辨不出血的颜色,但至少,是能看到黑白的?”

“……看得到。”

司韶令回答间,心中却更加清晰。

就是在试探他。

原来,南隗早有备无患。

北州十万鬼兵南下,他们不可能没有收到一丝风声。

若他和江恶剑最终选择置之不理,但凡北州十万鬼兵闯入南隗,伤一南隗百姓,无论是否是青邺从中作梗,南隗与北州纷争必起,而北州,并无胜算。

——赶走它,哪里是救我,分明是在救它么。

竟是这个意思。

江恶剑救的根本不是南隗,而是北州。

“它飞进来,也许只是遇到一阵风,身不由己。”沉默片刻,司韶令开口提醒道。

男子这时才终是取一帕布仔细擦去掌心污痕,头也不抬地一笑。

“那杀都杀了,你还会在乎它为什么突然咬你一口?”

“但你说的也有道理。”

男子再度看向司韶令,说话间那一掌已伸出帘外,竟也内力惊人得强劲,顷刻搅起扑面寒意。

“为以防万一,这阵风以后也要抓牢了。”

而说完,不等司韶令再开口,他像是又一回神:“思路都被打乱了。”

“我刚刚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且他这次话音方落,一直守在马车外的女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司韶令身侧。

将一半掌宽的木盒置于他们面前,小心打开。

“认得吗?”

“……洗骨丹。”

司韶令当然认得。

“这是当初江寨留下的。”

而随着男子后一句话响起,司韶令难免有些出乎意料。

“当初五派剿灭江寨,长生池内的洗骨丹大部分烧毁,另有少数,自是要交给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