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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29)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而顾不得旁人,这次俨然有所防备,司韶令一掌率先护在了江恶剑险些崩塌的颈后信引,一边掌心内力缓缓堆砌,犹如刀枪不入的护盾,一边同样以怒迸的信香给与反击。

倒的确及时制止了司恬尔此番目的十分明确的发难。

她就是要冲破他们的临时结契,夺了江恶剑,让司韶令也尝尝失去至爱是什么滋味。

却有了前车之鉴,司韶令全部心思几乎都放在江恶剑颈后信引,以至于她出其不意的一击并没能成功。

不过就算如此,司韶令由于一掌要无时无刻护在江恶剑脑后,在司恬尔紧随而来的信香与鬼扇子接连夹击下,到底落了被动。

司恬尔便是看准了他这一弱点,指间宿铁扇杀意翻涌,乌黑发丝随她身手凌厉间飞扬跋扈,缠绕着她几声充斥威胁的厉语。

“死瞎子我告诉你,除非你跪下,老实交待无归哥哥的下落,再给我神酒弟子磕头认错,否则你今日别想把人带走。”

执着而可怕。

还是第一次见着亲兄妹一言不合如此大打出手,始终被护在怀里来回躲闪的江恶剑忍了又忍,翻了个白眼。

嘲笑的是他自己,短短几日,怎得好像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恼人累赘。

就算结契被破,无非再挺过一次发情,于他来讲算得什么难事?

主子正因他而与人交战,他这疯狗岂有坐享安然的道理!

便在司韶令拢着他旋身躲过数道惊栗寒光之际,江恶剑陡然发力,背后伤势裂痛,刺激得他在这混淆弥漫的天乾信香中更无比清醒。

他的兵刃不在此处,遂不带丝毫犹豫地以双手握住司韶令迎风持剑那一臂,在司韶令微一诧异的同时,低头蓦地咬他一口。

力道自是不重,他本便是无声示意司韶令,此事大可交给自己,他昨日劳累,还是稍作歇息。

司韶令当然没有看懂他眼底赤裸裸的担忧从何而来,只是手臂猝不及防地被他轻咬,僵硬之下看着他笑嘻嘻地一呲牙,抓过荆棘剑,转身挣脱他的庇护。

也顺手扯落了司韶令发间垂下的细长束带,使得他原本半束的发髻悉数披落。

那赤黑细带上面浸满司韶令的冽香,被江恶剑三两下缠在自己颈上,暂且遮挡最脆弱的信引,像断了牵引的项圈。

也在江恶剑扭头的霎时间,面上尽染久违的疯戾。

司恬尔见状则在微感意外之余,啪地合拢扇骨,以扇作剑,乍然隔挡住江恶剑凌空袭来的疾风一斩。

倒是没想到她能将这诡谲阴鸷的鬼扇子使出凛然剑势,且看她的剑法竟也丝毫不逊于司韶令。

心内暗暗思忖,江恶剑却也并无退意,只更放开了手脚,笑得狰狞地迎面攻去。

他这身功法虽不似对方招招精湛,明显由高人所授,但好在当初那救命恩人给他随意指点的几下也绝非寻常,他自行悟得更深,也便没有任何束缚,倒未必会不敌司恬尔。

谁知江恶剑正心有计较,却才不过几招,只觉司恬尔不知看到什么,力道倏然一缓,连带着她的信香也隐去不少,他下意识地趁机攻上,不料她竟然是就此突兀收手。

什么意思?

眼看他一剑就要刺穿她僵怔的窄肩,吓得江恶剑硬生生转了剑锋,在她咫尺距离铮然挑开。

却没能止住俯冲的身子,只得抱着她就地翻滚数尺,心惊肉跳地低头看去。

看到司恬尔摔落的鬼脸面具下一双媚眸竟蕴满水雾,眼睫颤动地瞪着他,在他猛欲起身之际,又一把将他搂下,趁他背上伤势麻木,猝然翻身。

压得他忙不迭偏头闪躲,有些窒息地与不远处司韶令森冷照来的视线相对。

忐忑惊惧间,听见司恬尔语气凌乱问他:“快说,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他人在哪!”

第29章 量力

听司恬尔一改先前戏谑语气如此急迫地发问,江恶剑一时没再挣扎,下意识回忆起了当初给他指点的那人。

他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看他样貌清朗,尽管谈吐沉稳,眉宇间却好似总透着股少年意气,以至于看不出他年纪究竟有多少。

倒气息十分柔和,应是个和元。

“我不知道他是谁,”便一边想着,江恶剑如实开口,“他只教了我没几天就离开了。”

“你在哪遇到的他?”

“五年前,江寨附近……”那时他抱着才出生的江子温东躲西藏,生怕江子温挨饿的哭声再引来五派抑或寻仇的人,到时他自己总有办法活命,却很难保证江子温的安危。

所以当他藏身于覆雪灌丛内听见窸窣脚步,正手忙脚乱拍哄着江子温,望着她饿到苍白的嘴唇心如刀绞,却猝不及防地头顶洒下碎雪,天光直扑,面目狼藉地暴露于那人眼前。

本以为又一场恶战无法避免,谁知他满身浴血地凶戾冲出,那人却敏捷闪躲间,一眼发现他身后沾染猩红的一角襁褓,以及力气已极为微弱的啼哭,竟毫不犹豫摘了腰间酒囊递给他。

他早已草木皆兵,与对方僵硬对峙良久,直到那人仰头自行喝下些许,他才透过眸底充斥的血意看出,酒囊里盛的似是羊乳。

羊乳温补,冬日常饮可御寒,北地许多百姓都很喜食。

遂猛地夺过对方再次递来的酒囊,江恶剑只率先抿尝一口,再不犹豫,跌跪在雪地间,小心翼翼给江子温喂了进去。

虽然已没什么温度,却细细沥沥间,在冰天雪地里化开温暾的生机。

尤其他眼看着江子温本已青冷的气色终有好转,扭头一言不发,就着这跪地姿势蓦地磕下头去。

被对方瞬时以掌心阻隔,将他低垂的额头扶起,又以一方干净帕布轻抵在他血淋淋的额前。

“不用谢我,我并非出于善念,”只听他对他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在他同你一样艰难的时候,我没能遇见他,所以我不希望你死。”

自是不知他口中与自己相像之人是谁,想来在他心里极为重要,江恶剑并没有多问。

当然无论如何,绝不可能是眼前这看起来比他年纪小了许多的司恬尔。

所以司韶令才说他已心有所属么?

那人……竟当真就是司恬尔一直在找的人?

听她方才好像叫他无归哥哥,原来他叫无归?

“那之后他没有找过你?他也没跟你约定要怎么见面?你后来在江湖兴风作浪恶名远扬,他好歹算是你师父,怎么可能不找你?”

正失神暗想,耳际忽地又灌入司恬尔迫不及待的一声声询问。

“……”江恶剑被她问得顿住,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不太确定地想,他算是他的师父?

他们几日交谈甚少,并没有提及任何拜师之说,他教他剑法,也皆是随口指点,更不曾让他叫过一声师父。

却正当二人这不怎么得体的交流方式多少显得时候过久,眼前两团令江恶剑始终无法直视的圆滚阴影倏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