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恶犬(37)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不等江恶剑一连串的问题落下,只见司韶令虽听他一番解释,脸色却好似并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又冷声打断他。

“啊……”满头雾水之余,江恶剑难免仍担忧道,“你兄长答应了?那你今日这番……”

“接下来的事,也不需要你操心。”

江恶剑张了张嘴,心间泛起诡异空落,总算看出来,司韶令即使前来找他,但以他的脾气,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便平息三日前众目睽睽下的怒意。

便稍作停顿,忍不住道:“那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事。”

“我亲耳听到,萧临危二十多年前就私制出了洗骨丹,是真正可以扭转乾坤的成丹,因为我娘……我娘……她原来也是天乾……”

“我爹却好像和青邺有关,当年潜入北州窃取了那枚成丹,没想到被我娘服下,后来他们逃到南隗,才有了江寨……”

“萧临危抓我回去,是因为我爹不仅偷了那唯一的成丹,还杀光他那些炼丹师,让他功亏一篑,他以为我是我娘唯一骨血,想要从我身上再寻找那枚成丹的痕迹。”

“也就是说,对于这洗骨丹,他远比传闻中在意,你和你兄长,绝不可掉以轻心……”

说至最后嗓音已愈发沙哑,江恶剑小心观察司韶令的脸色,尽管心知经方才一遭,自己对司韶令的心思明显不同寻常,毕竟他这二十几年来从未像现在一样失魂落魄地被人牵引,一举一动都生怕遭到对方的嫌恶。

这种感觉对如今一条疯狗来说,既可笑又致命。

可他终还是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朝司韶令试探伸出手去,抓住对方青裘一角,恳切道:“司韶令,我发誓再不会随意提什么离开,你先别跟我一般见识,快让我看看——”

说话间,他已不死心地起身靠近司韶令那双始终看来有些无神的眸子。

奈何司韶令仿若铁了心地不打算就此遂他心愿,在他讨好凑来的同时,竟抬臂不客气拂去他本就虚脱的几指,第三次生硬推开了他。

只当视线模糊扫过他因拼命护住临时结契而险些废掉的双掌,司韶令神情微动,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你以后爱滚不滚,但不准碰我。”

最终居高临下地扔了这一句,连同对萧临危私炼洗骨丹之事也好像没有任何惊讶,司韶令不欲与他多言,转而面向窗口。

“……”江恶剑哑然瞪着对方连正脸也不再给他,几番受拒的指尖这回凉嗖嗖地挠了挠脖颈,像是不舍地感受着刚被推开时短暂相触的温度。

也与此同时,他猛地抬眸。

一眼看到前方微微撑开的窗底,正小心翼翼探出的半颗脑袋。

什么玩意?

就要一掌拍过去,却见那人头顶着精雕玉琢的窗板,仅露出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子,瞄向司韶令间不加掩饰地一喜,整个身子已悄无声息地滑入屋内。

唇红齿白,干净利落,竟是个轻功了得的秀丽少年。

而无声落地的下一刻,少年从胸口摸出只精巧瓷瓶,双足轻踮,轻车熟路地悬于司韶令身前,一指按在司韶令眉心,令他额头稍向后仰,另一手迅速将瓷瓶内清透药液滴入他的双眸。

……阿梧?

不知为何,眼底皆是对方与司韶令眉心紧贴的指尖,江恶剑羡慕不已地干巴巴瞪着,脑中倏然蹦出这样一个名字。

第37章 清醒

少年正是擎山七英之一陶重山的徒弟——陶无言。

因捡到襁褓中的他时是在擎山脚下一棵盛开的梧桐树旁,遂小名取为陶梧,与其子陶恣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弟一般。

“阿梧。”

而听到司韶令果真这般轻唤,江恶剑反倒是一愣,又绞尽脑汁地回想,偏却记不得自己在哪里听说了。

也大概是由于司韶令此刻双目紧闭,微微低头,向对方开口的距离着实相近,近得江恶剑有些透不过气来,脑子也便不如往常灵活。

“师叔,”虽与陶恣极亲,陶梧的性子却俨然相反,葱白指尖下利落绕出备好的梅红绸子,转瞬便系于司韶令低垂的眸前,一开口,音色也格外纯净乖巧,“眼睛可觉得舒服些?”

司韶令依旧倾身与他挨得极近:“嗯。”

“可是,师叔定不要再有下次了,”他小心将瓷瓶交于司韶令的掌间,又细声细语道,“这霁云露也只能缓和被日光刺伤的灼痛,若要恢复视物,至少再持续用上七日。”

“什么意思?”闻言暂将对方的身份搁置一旁,江恶剑蓦地又凑上前,“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一进来便只顾着担忧司韶令的情况,陶梧这时才终于朝灰头土脸的江恶剑仔细看去。

于是这一看之下,尽管已尽量克制,难免神色微怔。

自是由于他感受到了江恶剑身上的临时结契。

“师叔的眼睛最怕光照,是一刻也不能暴露在日光下的,方才在外头那么久,这七日之内都不可再用眼,否则便要盲了。”

“……”显然从不知司韶令这双眼睛如今竟是脆弱至此,江恶剑忽地说不出话来。

而陶梧怔愣间下意识地交待完,又轻声呢喃:“师叔,这,这位就是……”

却见司韶令虽蒙着眼,抬手准确掰过他的头,话锋一转:“外面怎么样了?”

“都已经安排妥了,等师叔再稍作缓和,便可以行动。”陶梧一边回答着,一边忍不住瞄向被司韶令刻意冷落的人,似有疑惑,又不知如何发问。

直到他想起什么,总算回过神又正色道:“不过,那北州王果然不出师叔所料。”

说话间,陶梧打开斜挎在身侧的沉甸甸包裹,自里头忽地拎出黢黑一物,照向司韶令的清澈眸底更难掩倾慕。

“这是他离开之后,派来偷袭你们的蛇蛊,还有蛰伏在屋外的北州精兵,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冲进来,当场治你假冒北州王妃的罪。”

“幸好师叔有两手准备,让我一混入便直奔这些蛇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恶剑这回愕然看着陶梧,见他分明身形纤细,却原来背了一兜子的蛇蛊,像拎猪下水一样拎出来,多少有些吃惊。

而他抓来的蛇蛊相比萧临危那条名为“乌珏”的黑王蛇蛊倒明显细短许多,应是皆受那黑王蛇蛊的指引。

所谓蛇蛊,是将百种毒虫放入封闭的器皿,大者至蛇,小者至蝨,令其相互残杀,最后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一条。

萧临危的黑王蛇本身便以其他毒蛇为食,又经过炼蛊一遭,早已所向披靡,几乎可驱使世间所有毒物。

只不过,这与陶恣一般年纪又还未分化的少年,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这么多蛇蛊,听他的意思,似还借此反将了一军,江恶剑在好奇他的武功之余,难免又对他刮目相看。

也已然意识到,按这么说,原来萧临危早已经识破了司韶令的伪装。

却不动声色地任由司韶令一脚踏入,他是想要来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