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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39)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房内极暗,窗板悉数已放下,无丝毫光线泄露进来,仅有案前一豆微弱的烛光,想来是为顾及司韶令的眼睛,陶梧特意布置。

尽管门外一切安然,二人初踏入房间时也难免警觉,直到江恶剑迅速环视间,终于看清了屋内那两人的情形。

除了先前与萧临危商议事情的属下此刻正不知死活地栽倒在案旁,翻起的掌心露出两颗毒牙深洞,周边皮肤悉数青黑,明显中毒已深。

连同萧临危也双目紧闭,赤裸的臂上同样两枚血洞,应已服下解药,倒看起来不似其属下那般严重,却也失去意识地被搁置于榻间,手脚皆由绳索牢牢捆缚。

而乍一看去,许是由于他先前披裹的貂皮云肩影响绳索收紧,此刻已被褪去一旁,遂整个上身暴露无遗,密实粗厚的麻绳交错紧咬着,使得他原本颀长威猛的身躯被勒出道道深壑,尤其绳索穿过胸腹与手臂结实相连,蕴满力量的肌肉遭受压迫而泛起红晕,这般一动不动地躺着,金冠散落,面容苍白,竟透出些许与清醒时不甚相符的脆弱。

再向前几步,才可看到那条乌黑的黑王蛇蛊“乌珏”此刻正扭曲缠绕在镶金床柱,仿若感知不到外人的闯入,如无头苍蝇般来回攀爬。

心知它这是驱使其他蛇蛊偷袭他们二人时遭受了反噬,才得以瞬间咬伤毫无防备的萧临危及其属下,此时已心智全无,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它完全看不到他们。

也是在之前江恶剑才知道,陶梧的清心哨究竟为何物。

那是一枚极其小巧精致以陶土烧制的陶哨,因着辅以《清心曲》吹奏,故称之为清心哨。

《清心曲》几乎是世间所有蛊毒的克星,不仅可轻易化解毒蛊袭击,更能攻其不备,将蛊毒反噬给施蛊一方。

只不过此曲并非寻常乐曲,需要强厚内力与极大耐心才可习成,同时又需精通乐律,所以习此功法的人并不算多。

尤其,这曲子专攻蛊毒,对常人的杀伤力其实微乎其微,无法满足多数江湖中人大杀四方的快意,也更少有人愿意耗费大量精力去专研。

陶梧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造诣,属实出人意料。

而对屋内情势逐渐了然间,江恶剑忽地看到身旁人抬手欲摘去眼前遮挡,忙将他按下。

“你想做什么?”他又很快缩回手,“我来。”

司韶令便稍一沉默,嘴唇紧抿了抿,仍旧没有对他开口,而是漆黑中细细分辨,亲自朝榻上的人走去。

指尖一触及萧临危的身躯,下一瞬传来夯实的几声脆响。

是青山指。

相比他曾对陶恣出手,力道俨然更重了许多,江恶剑险些怀疑他要断了他的骨头。

也在这周身剧痛之下,只见萧临危眉头忽紧,似乎就快要醒来。

与此同时,司韶令袖角一甩,袋子里那两条晕头转向的蛇蛊便赫然摔在了萧临危的腹间。

“说出是谁递给你的消息,稍后我可以给你留几分薄面。”

司韶令冷声开口,一扬手,竟将盘绕在床柱那乌珏也挑了下来。

在乌珏张口朝他咬来之际,又一记青山指狠狠砸下。

“你若不说,我可不像兄长一样容易心软。”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江恶剑仍愕然见司韶令袖口寒光猝闪,借着紫微针在三条蛇蛊体内游走,硬生生驱使着它们自萧临危身上缓缓穿梭。

虽与紫微针的真正用处大相径庭,这情景却看起来形似鹤梦,恍惚之下,甚至会让人产生他就是厉云埃的错觉。

岂料万事俱备,就在萧临危终睁了一双阴翳眸子的同时,江恶剑与司韶令又不约而同地一僵,皆听见了来自门外不易察觉的一声微响。

一时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谁到访,只当下一刻,来人推门而入的霎时间,江恶剑已顾不得其他,双臂紧揽,抱起司韶令便飞身躲入屏风后方一庞然挺拔的圆脚柜。

大气也不敢喘,柜内空间容纳两人多少显得狭窄,以至于江恶剑不可避免地就着眼下姿势倾斜坐下,滚烫胸膛与司韶令紧贴,每一下心跳仿佛都砸在司韶令冰冷的脊背。

随后小心翼翼地往外头一瞥,透过隐约可见来人大致轮廓的屏风,更难以置信地看到,对方一步一顿的熟悉身影。

第39章 玫瑰

来人是厉云埃。

大抵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生怕司韶令惹下事端,因而也悄然寻了过来。

便下意识想要告诉身前的司韶令,心想对方既是厉云埃,他们或许没有必要继续躲藏。

然而江恶剑正低头微张开唇,却呼吸一滞。

如此近距离地紧挨,他恍惚可以闻到司韶令衣襟间沁入肺腑的熟稔冽香,熏得他不由自主地暂时搁置了险些脱口而出的低语。

只要能让他再多感受片刻,便足矣。

总归司韶令迟早也会自行辨出来人身份,等他决定出去也不迟。

如此想着,江恶剑斗胆又收紧手臂,原本虚拢的掌心微颤着覆于司韶令身侧,眼见司韶令应是碍于柜内狭小,并未有何抗拒举动,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直到随着厉云埃不疾不徐的脚步落定,此刻已然清醒的萧临危忽地张口。

意外的竟听不出任何慌张与狼狈:“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于是江恶剑多少有些诧异地想,萧临危是故意栽进司韶令的手里,笃定厉云埃知晓后定会找上门来?还是事已至此,在强作镇定?

不待他继续深想,只见厉云埃似在他面前驻足片晌,已然将萧临危此刻处境尽数收入眼底,倒也没有过多惊讶,而是如他一贯冷淡地开了口。

“是谁出卖了阿韶?”

明显猜出以萧临危眼下这副模样,司韶令定是安然无恙,他并未询问其他,而是直奔关键所在。

不过昏暗中,江恶剑又抬眸看向身前毫无反应的人,听见厉云埃的声音,司韶令竟无动于衷?

随即才转念想到,以他的耳力,早在厉云埃进来时便应听了出来。

那他为何一直没有出去?

“司韶令……”

以为他或许因着二人挤在一处的姿势不方便行动,江恶剑几乎未发出声音地张了张嘴,不再耽搁地一手欲推开柜门。

却腕上一紧,被司韶令突然制止。

“王妃此行只为问这个?”而令他又一愣的是,萧临危竟说话间还能笑得出来。

他轻嗤了一声,略带戏谑地接着道:“原不是来解救本王的?”

“也罢,”见厉云埃没有理会他,他又自顾道,“来日方长,本王有的是耐心。”

厉云埃道:“你若如实回答,我与你曾经恩怨,便一笔勾销,成亲后我自会同你相敬如宾——”

“你难道不好奇,本王为何一定要选你做王妃?”

紧盯厉云埃终于骤冷的眸子,萧临危蓦地打断他,像是并不在意厉云埃多年前的记恨,更完全不担心此刻万一惹恼了厉云埃会有如何后果。

“你的心思与我无关。”而厉云埃稍作停顿,语气倒依旧淡定,对于“王妃”这一强加的身份好似当真已尽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