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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48)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你瞪我做什么?你心心念念的韶令师叔叫你过去——”

只是这一次不待陶恣说完,陶梧似蓦地回过神来,径直捂住耳朵,不愿继续听陶恣讲话一般袍袖忽扬,如一泓凉透的清水,转瞬挪到了司韶令的身旁。

江恶剑这才注意到,他一路捂住的仅仅是左侧的耳朵。

眼前忍不住又浮现初见他时,司韶令每与他说话都下意识地倾身凑近,再联系陶恣那脱口而出的“小聋子“,江恶剑心下震惊,也似隐约明白过来。

难道说,他的右耳是本来就听不见的?

“他的确生来右耳聋聩,”司韶令竟看出他在想什么一般解释道,“所以才给他做了那陶哨,让他时常吹些声响来听,以免日子久了,左耳也退化了。”

“倒也没想到他天赋异禀,习成了《清心曲》。”

显然与曾看着陶梧长大有关,司韶令一番话鲜少带了些许怜惜,说得江恶剑也心下微动,看向此刻仍神情发怔的陶梧,未开口已先伸出手,在他头上硬邦邦地捋了捋以示安抚。

方一挪开,又被司韶令紧攥在掌心。

感受到对方掌间尤为暖融的温度,江恶剑不禁抬头,只见司韶令朝众擎山弟子的方向望去,再次开口。

竟是突然道:“几位师兄不是我夫人所杀。”

“当年死于我夫人剑下的,也另有其人。”

司韶令面上极为镇定,并无过多情绪的两句话似在心中翻来覆去已久,却明显在这偌大驿馆内卷起狂风骤雨,一瞬掀起令众人难以接受的汹涌。

且不止众人皆以为听错,包括江恶剑也不可置信地神色骤变,以至于他强行压下听闻一声声“夫人”的雀跃间,脑中有豁然情景一闪而过,指尖蓦地泛凉。

“司韶令!”而最为激动的依旧是陶恣,“你!你为了个疯狗竟还想颠倒黑白——”

“这五年我虽从未离开,”却径直忽视陶恣愤怒至极的吼叫,司韶令沉着扫过同样无法相信的擎山弟子们,最后与看起来唯一还算平静的魏珂雪四目相对,“但阿梧却一直在替我寻找当年线索。”

“不如就趁今日五派皆在,将这些年阿梧所查悉数告知。”

“……”此话一落,无疑引起多数擎山弟子的低声唏嘘。

毕竟擎山七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始终无可替代,他们以往虽不似陶恣般激进,却不表示他们对司韶令当真毫无怨言。

此时此刻,若非魏珂雪还未发话,早也不再淡定。

却见魏珂雪只道:“师兄但说无妨,若此事果真另有蹊跷,珂雪也绝不会姑息。”

“掌门师叔——”

陶恣愤然转头,后面的话却被魏珂雪抬手止住。

便听司韶令面无表情地开口:“或许无人知晓,我夫人当时所学剑法,是由我亲手所创。”

“不仅在世间独一无二,也因剑法名为‘慈剑’,尽管招式犀利,却意不在杀人,而在于,每一招皆留有余地。”

“所以即便他有杀人之心,也绝不可能一招毙命。”

说话间,司韶令余光不经意扫过一旁江恶剑,却看到江恶剑不知在想什么,好似除了诧异,脸上更多的是让他心下忽紧的恍惚与复杂,不知为何,原本笃定的语气也微有停顿。

“那又怎样?”而眼下有擎山弟子忍不住嘟囔道,“难道只凭这一点,就想证明他是清白的?”

谁知司韶令竟没有听到一般,直接以掌心托起江恶剑紧绷的下颚:“你怎么了?”

“……”江恶剑对上他微蹙的眉头,却嗫嚅着,暂没能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便见司韶令没有理会他人的意思,陶梧及时接道。

“当然不只有这些。”

刻意不再去看陶恣,陶梧正色道:“你们难道从未想过,我师父和几位师叔武功非凡,怎么会轻易遭人暗算……几乎一招屠尽?”

“五年前攻寨那日,也仅仅是几个被囚于江寨的百姓亲眼看到是江前辈所为,但大家可知道,那几个百姓现今皆已不在人世?”

“他们也并非年迈抑或疾病,而是全部意外横死,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

“什么巧合!”陶恣气道,“也许是他伙同其他人一起干的,那些说真话的百姓之所以会死,也都是遭了他的报复!你不为了我爹找他报仇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脸替他狡辩——”

“我没有!”陶梧这回破天荒的打断陶恣,白净俊秀的面庞也涨得通红,“我只是觉得,若是不让真相彻底水落石出,假如害死师父和几位师叔的当真另有其人,那他们岂不是更加死不瞑目!”

“怎么可能!”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想替他报仇雪恨,可事情像现在这般不明不白,只怕我们从始至终都被有心人利用,只愿相信自己以为的仇人,这才是真的寒了他们的心!”

“诸位师兄和前辈们,阿梧虽然自幼仰慕韶令师叔,却也不会毫无原则的有意混淆是非,这五年擅自查找,既是受韶令师叔所托,也是阿梧心中原本所愿!”

“而且,除了方才那些诡异之处,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着,陶梧从身侧斜挎的包裹内干脆拿出来一物。

“这是江寨覆灭一年多后,我从附近密林内找到的——青邺敕风堂的厌云镖。”

闻此众人皆是一惊,连萧临危也不由朝陶梧手上斑驳凝重看去。

敕风堂是由青邺王庭直接统领的杀手组织,与北州交战多年,萧临危应对其最熟悉不过。

来不及众人深想,陶梧已然还掌握了更为重要的线索,未作过多停留地道:“这厌云镖,则是在七具被埋藏在树下的尸首身上搜出,不仅如此,那七人的衣着,却与师叔们那日所穿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分明是青邺趁乱派来的杀手,却乔装为我师父和师叔们的样子,意图对五派图谋不轨!”

“你说什么……”这下陶恣也蓦地愣住。

而这一线索果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且事关青邺,便不止擎山弟子,其他几派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这位小少侠,”身为五派之首的浮门扶心大师终是开口,只稍有不解地问道,“可你是在哪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当年为防止错过其他受困于江寨的百姓,五派曾细致搜寻过,包括附近密林,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陶梧便朝扶心微一施礼道:“其实说来凑巧,原本我也仅是因着那一棵梧桐树好似比其他都格外挺拔,才多在那里停留半刻,谁知因着雨后泥泞,不小心弄掉了清心哨,捡起时忽觉那处泥土好似有异……”

“原来如此,”不等陶梧再细说,扶心已会意点头,“有这些尸首浇灌,难怪那棵梧桐树要更加茂盛,且我们攻寨时天寒地冻,必是不便深埋,才被隔年雨水冲出了痕迹……小少侠继续说下去便好。”

一番问询倒也解了他人疑惑,更使得整个厅内从最初不加掩饰的怀疑转为凝神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