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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58)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垂眸仔细回忆之际,只觉纸上几处墨迹晕开的地方,竟然恰好与七道寨门所在位置排布相近。

便诧异间,也不打算浪费这纸,心一横,干脆顺着那些墨迹,将一道道寨墙补足相连。

就算与那奸细的图纸差别很大,他只能咬定他当时是依照实地所绘,现在什么也看不到,自然记不太清楚。

心下始终忐忑不已地估摸着说辞,待江慈剑终于停笔,额头早已浸满汗水,与他方才溅到的墨汁相融,又成了个黑黢黢的泥狗。

他咧嘴吐出毛笔,甚至没心思擦一擦满脸狼狈,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司韶令将图纸拿起,径直递给江盈野。

强作笃定地解释:“我没有什么参照,画不出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大致就是这样……”

江盈野仍未理他,沉沉朝纸上看去。

虽然乍一入眼乱七八糟,笔触深浅不一,若被捡到的是这一张,恐怕也没几个人能看得懂,但这也归咎于他是以嘴巴叼着毛笔,自不会太稳。

而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盈野,江慈剑见他目光好似停在上面几处被墨染的黑洞洞寨门许久,不由紧张咽了咽口水,当即被嘴里墨汁臭得一阵恍惚。

没想到他再一抬眸,江盈野竟已将图纸扔回司韶令手上,一句话也没有再问,起身向外走去。

江慈剑不可置信地怔住,他随嘴几番乱涂,当真就此糊弄了过去?

世间竟有这般凑巧的事?他的图……与那奸细所绘有相似之处?

却又心一凛,看到大步走至门口的江盈野忽地停下。

转身看向司韶令,凶戾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片刻。

“你刚刚说,我不够信任你。”

“阿邵的意思是——”

哪知江慈剑急切替司韶令辩解的话音刚起,几乎贴着他鼻尖而过的九节鞭猝然呼啸,鞭身掀起鸷风,身下床板轰然断裂。

“犯下本应将你活剐的大错,有脸多嘴。”

扑通栽倒至倾斜的床底,江慈剑吃痛未语,只听江盈野看也没看他一眼道。

而江盈野直视不卑不亢站在原地的司韶令,看他在乍起的九节鞭下也没有任何动摇,再次挥袖收回九节鞭。

“下月初五,你就替我出寨一趟,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谢寨主。”

司韶令仅微作停顿,便静静应道。

他实际并不惊讶,因他最开始那些话,就是察觉江盈野二人的到来,故意说给他听。

即让他知晓自己为博赏识不择手段,也算解释了他为何一直待江慈剑是特别的。

于是,他这副坚定而恭敬的模样显然也让江盈野有几分满意。

“那是什么?”

而气氛才稍有回缓,只听江盈野话锋一转,突兀问道。

他看的是一地碎裂的床板间,露出的一角纸张。

应是原本藏于床板缝隙,此刻突然显露出来。

江慈剑见状心下一紧,不假思索地伸手摸去,却在此之前,江盈野已眨眼跨至他眼前,自他手上夺走。

猛然将之抖落大开。

“……”

头顶像是有一瞬的凝滞。

紧接着在江慈剑悚然而好奇的视线里,江盈野默然将那张纸丢还给司韶令,竟再没说什么,转身与邬默离开。

也在门口一扫阴霾的下一刻,整个屋内郁积的沉闷霎时间化开,日光倾泻下,甚至连弥漫在四周的每一颗细微尘土都在雀跃。

——之所以尘土飞扬,自然是由于,那被江盈野抽塌了的床板。

便直到江盈野应已彻底走远,江慈剑心有余悸地转头,正欲看看司韶令手上那纸到底是什么,却也对上司韶令一双微眯的深邃眸子。

被盯得胸口窒息间,江慈剑猛然反应过来。

跪在一片狼藉里,忙不迭双掌合十,半个身子都趴了下去。

“都怪我刚才多嘴,我,我会给你重新搭个更大更舒服的床,求你定要继续教我剑法!”

“……”司韶令面无表情看了看他,“好。”

“那床,我要这种。”

说着,竟就将他手中薄纸朝江慈剑一甩。

轻飘飘落在江慈剑疑惑抬起,早已被墨水染花的黢黑面孔,又滑落在他眼底。

可惜,没等他看清是什么床,从未见过的,两道激烈交缠的赤裸躯体便猝然映入他毫无防备的瞳孔。

那原来,是一幅司韶令亲手所绘的春宫图。

江慈剑:“……”

第55章 不怕

那张春宫图最终的归宿,其实是几月后的大战前夕,五派商讨攻寨对策的桌上。

对着绘有春宫图的一面以火烘烤,另一面所显现的,实际是一幅详细标注的整个江寨地图。

由于此图的完成周期较长,也只有蘸以葱汁绘制,晾干后看不到任何颜色,再伪装成这大胆泼辣的春宫图藏于床缝,才能避免被人发现端倪。

而司韶令总一副看起来干净无尘的模样,起初江盈野的确没有重用他的打算,很多关于江寨的机要消息他便无从获取。

倒幸亏这日,江盈野先是听到他那番野心勃勃的狠厉言辞,又见了其实大多数他这年纪都会私藏的春宫图,他在江盈野的眼里似乎才算是真切了些。

尤其,江盈野第一次派他出寨执行任务,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因着先前欲在江寨买入大批洗骨丹的大商贾已被扭送官府,所以长期与江寨有所往来的其他买主皆是人心惶惶,生怕被五派盯上,也遭受同样的下场,多数都与江寨自行断了联系。

江盈野交给他的任务,便是带上江寨最新炼制的洗骨丹分别赠予他们,以及一封书信。

算作安抚,也是威胁,警告他们想要就此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而这件事乍一看极为重要,司韶令却也知道,江盈野给他的这份买主名单,不可能是全部,几条最关键的大鱼,还掌握在江盈野自己的手上。

这些小鱼小虾,他没必要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急于捞起,只需让五派盯紧他们的动向,寻个其他由头慢慢处理了那些害人的洗骨丹即可。

而他若想利用这次任务让江盈野刮目相看,却绝不是单纯把东西送到那么简单。

想一鸣惊人,他务必付出些代价。

所以与他一同出寨执行任务——也明显意在替江盈野监视他的邬默,便成了他的目标。

“阿邵!”

深夜,江慈剑正以木锤四处加固崭新床架,一眼看到的就是司韶令满身血气弥漫,连面目也被染得猩红,像凄艳的索命女鬼轰然撞开屋门。

吓得他一骨碌翻下去,原本想要炫耀新床的心思顷刻烟消云散。

“是我爹……还是五派?”

待将司韶令扶坐于床沿,看清他伤势最重处原是腰腹一道深痕,江慈剑蹲在他微向后撑坐的身前,一边小心撕去与皮肉粘连的破损赤布,以铺满止血草药的细布紧覆那仍不断冒血的口子,一边心下难受地沙哑问道。

在极乐井遭受的刑伤养好之前,怕惹萧夙心担忧,江慈剑并没怎么回去,而是以随司韶令专心学剑为由,干脆住在了司韶令的小茅草房——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