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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88)

作者: 李狗血 阅读记录

应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葡萄,她抱着心爱的一角破布,兴奋围绕一颗颗晶莹,映得瞳孔剔亮,一时都忘了原本目的。

也就无人留意她,任她自己玩去。

于是短暂的尴尬过后,帐内最先出声的仍是那暴躁不已的男人。

“你们要杀就杀!”不知疼痛还是愤怒所致,那人面容极度扭曲,硬撑着站起身,竟像是真的不打算活了,“与其整天受一个南隗人摆布,我他娘还不如死了!”

“嗤,死还不简单?我成全你——”

谁知江恶剑闻言气鼓鼓地又要上前,一侧臂膀却再次被人拦住。

因身上仍覆着薄薄一层沙土,抓了厉云埃一手,厉云埃便干脆继续抓着他,另一手替他从头到脚都拍了拍。

拍得江恶剑不知哪里倏然开阔,像突然被顺毛的狗,满眼凶狠刹那退却,怔然看着厉云埃。

厉云埃倒始终没有理会那人,差不多替江恶剑拍净了,抬眸看向他身后的林厌。

轻声问他道:“能不能告诉我,方才他为何打你?”

“……”林厌一阵失神地与厉云埃对视,目光空洞灰蒙。

半晌,他才犹豫着,讷讷开口,“其实他……他……”

“贱人!”而林厌正面露为难地想要解释,那人却怒喊一声,“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是做鬼也会去找你!”

说着,那人又猛地冲过来欲对林厌出手。

自然不可能得逞,被江恶剑趁机又踹了一脚,结果江恶剑意犹未尽间,没想到的是,这次拦下他的人除了厉云埃,还有忽地跪倒的林厌。

看着林厌跪地之下又被他过于强劲的力道拖出一段距离,江恶剑不可置信地瞪他。

“你怎么也拉着我?”

“别打他……”林厌小声开口道,“是我不对。”

什么?江恶剑有些发懵。

“下作东西!你他娘的敢再说——”

而那人又暴怒在厉云埃手中挣扎,却一声声嘶吼戛然而止。

竟是江恶剑在不耐间无意识地一抬手,戾风擦着厉云埃而过,掀起他几缕柔软发丝,直落进那人结实粗壮的腰际。

下一刻,他像半身失去知觉般,扑通跪在地上。

“阿律!”林厌惊叫一声,朝他冲了过去。

“……”江恶剑则呆怔看一眼自己僵硬的几指,也愣住。

青山指?

脑内某根神经突地一跳,他几乎瞬时便想到这一闻名江湖的武功。

可这不是司韶令的独门功夫?

自己竟然也会用?

怎么之前从不曾想起来?

正诧异想着,更令江恶剑震惊的是,又蓦地有破碎却清晰的画面从他脑中飞速闪过。

长剑映照天地霞晖,一道灿艳赤袖似火,载着半束发间红影翻飞,一招一式攫戾执猛,浩气凛然,剑光流转,又如裹挟一汪仁柔江水,锋芒骤敛时,托起坚定的“慈”字。

那是司韶令。

以及他的慈剑。

原来那柄剑也是有一套剑法的?

司韶令曾亲手教过他?

他为何也忘了?

可惜,难得看得如此清楚的一幕也仅仅出现在霎时间,当他想要再深入回想时,耳后被紫微针封住的一处猝然传来阵阵尖锐的疼。

疼得头昏眼花,冷汗直流,江恶剑抬手摸过去,不料他还未触及,指尖已被厉云埃握住。

“你确定,能承受么?”

“……”这才想起来,厉云埃说过,若没有紫微针,他就会死。

也不由又猛然记起,在鹰池初见司韶令那日,他也曾无意识地想要拔出紫微针,却遭到司韶令阻拦。

可此时此刻,江恶剑望着厉云埃一双淡眸,总觉他的话,又像在意有所指。

“别碰我!”

却不等江恶剑再细想,只听旁边那被唤为“阿律”的人瘫跪在地,挥臂凶狠掐住林厌喉咙,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你怎么有脸——”

“我错了!”

林厌艰难从喉间挤出这颤抖的一句,眼泪终于滚落:“阿律,我错了!”

“可我真的没办法,我不是有意要利用你,也没想到王妃会废除苦笼……”

“闭嘴!”对方又用力捏下去,“你这青邺奸细就该死!”

什么?

江恶剑更加一头雾水。

且不谈“利用”是何意,这苦笼没了,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么?为什么说没想到会废除?

也在对方明显欲下狠手的同时,江恶剑脸色纠拧地过去,一手强掰开他青筋暴起的手掌,一手拎起几近憋至窒息的林厌,将他们再次分开。

“你还不快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客气地“啪啪”拍了两下林厌恍惚的脸,江恶剑道,“再不说我可没有王妃的好脾气,反正打死一个对王妃不敬的坤奴,舅舅可不会怪罪我。”

“别……”

而就在林厌急急的大口喘息着缓和之际,厉云埃视线却在他与地上人之间静静审视,不知看出什么,神情忽地一滞,向来淡漠的脸上竟浮现少许迟疑。

目光罕见锐利地又紧盯地上人片晌,厉云埃迎着他不屑的视线,向前几步蹲下。

掌心猝不及防地覆在对方赤裸的颈后,那里与林厌一样的遍布被肆意啃咬撕裂的伤痕,几片血痂还未褪去,因他方才不管不顾的恶举又有鲜血渗出。

厉云埃只稍微停顿,便在对方明显抗拒的动作中收回了手。

皱眉凝视他:“你是……天乾?”

“……”

尽管声音不高,却让正“耐心”质问林厌的江恶剑也禁不住猛然转头。

大步跨过去,不顾对方没什么用处的挣动和抵挡,径直也在他颈后信引处狠狠嗅了两嗅。

而后哑然。

果真如厉云埃所说,这人竟是个天乾!

因着从一见到他便知他原本的坤奴身份,且他身上气息极淡,江恶剑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情形。

不由震撼,他一个天乾……怎么也成了苦笼的坤奴?

按理说,敌国俘虏抑或罪子若是天乾,要么被处死,要么充当苦力,怎么也不该和地坤一样被囚在苦笼受此凌辱。

为什么?

何况天乾与天乾信香相斥,看他的样子,却也没少遭人那方面的虐待,看得江恶剑心下难免又有些唏嘘,良久没有言语。

便当几人皆是愈发迷惑,而那天依旧乾紧咬牙关时,林厌终是哽咽开口。

“阿律是,为了陪他妹妹才留在苦笼——”

“你住口!”

这回在那阿律张口的同时,江恶剑几指一点,将他的哑穴也点了。

“你接着说。”江恶剑冲林厌道。

林厌便看了看对方怒瞪的眸子,稍一犹豫,却还是目光躲闪地开口。

“其实我初到这里的时候,阿律见我实在体弱,经常会来帮我,有几次我差点就……死了,多亏他的照顾才活下来…他也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可我,可我去盗取丹引那日,为能逃走,利用他引走了苦笼看守,”林厌头抵在地上,痛苦道,“还……还抢了他费尽心机才给妹妹安排的出逃机会,害他挨罚,他妹妹也再没有可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