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113)+番外
裴慕西收拾桌子的动作顿了几秒,没回答夏糖的问题。
她没办法说因为自己家里可能会时不时来一只爱喝牛奶的小猫,这只小猫不是乳糖不耐受体质,反而很喜欢喝牛奶,小时候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喝一杯牛奶,所以现在长大了这么高也这么白。
可夏糖有些不依不饶,又问,
“不好喝为什么要买?”
裴慕西盯着夏糖唇边上的牛奶印,张了张唇,却还是没说话,只是随手扯了张纸递给她。
仍然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夏糖也没说话,也没有继续问那个“为什么要买牛奶”的问题,只是微微扬起下巴。
裴慕西知道夏糖的意思。
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回避,明明是小时候做得很自然的动作,她没办法解释长大了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做。
所以她只是垂了垂眼。
然后将手里的纸巾慢条斯理地对折几次,叠得厚厚的,厚到裴慕西觉得只要隔着这层厚厚的纸,她就可以不触碰到那条被紧紧拉扯着的细线,也不会感知到夏糖皮肤的任何触感。
只要擦的时候小心一点,就可以不产生任何身体触碰。
她是这么想的。
实际操作起来也是这样的,她很小心,克制自己的动作,控制自己忍不住有些发颤的指尖,她保证自己并没有碰到夏糖。
可距离还是太近。
能清晰地看到夏糖细腻的皮肤,澄澈的琥珀色眸子里倒映着的她,仿若会呼吸的睫毛,以及微微屏住却在不经意间缠绕在一起的呼吸,还有从夏糖仰头时从白皙脖颈处散发出来的甜润的少女气息。
这可真糟糕。
连这样的动作,都不被理智允许了。
裴慕西停下手中动作,动了动喉咙,“好了。”
“我去换一下密码。”
她没有再去看夏糖的表情,几近落荒而逃,跑到院子门口盯着密码锁时,却又有些止不住地发愣。
直至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响起。
夏糖走到了她旁边,耸了耸鼻尖,问她,“姐姐要把密码换成什么?”
裴慕西抽出思绪,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望向夏糖,却又意外她和夏糖的距离如此近,近到视线相迎,有些躲不开。
天气很好,她却像一条上了岸的鱼。
在海滩上蹦跶,不断被浪拍打。
焦灼,有些热。
“不知道。”裴慕西说,“还没想好。”
“要不等我改好了再告诉你?”她说着,又主动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不是说要和姜矜月吃茶点吗?”
“她刚刚发微信给我,说要去约会。”夏糖乖乖解释。
“噢。”裴慕西点点头,静了几秒,又不经意地问,“那你呢?你不约会吗?”
问完她又停住了嘴,有些懊悔自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也许她并不想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管答案到底驶向哪个方向。
她都有些不敢。
于是她想着解释,下一秒夏糖却开了口喊她,
“姐姐,你今天有空吗?”
裴慕西动作一顿,没有说话,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许该回到水里去,没日没夜地浸泡着,才不会如此焦灼。
焦灼到,随便听一句话,就会产生某些脱离控制的联想。
她变得很奇怪。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这么奇怪了。
“有什么事吗?”她问。
夏糖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嗓音放软,
“我想练一练车,想着姐姐如果有空的话,就在旁边看一看我。”
是这样。
夏糖的邀请很合理。
裴慕西劝诫自己不要再多想。
“那我坐副驾驶。”她说,“不然你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
夏糖瞪大眼睛,软着声音拒绝,
“不要,如果我练车要让姐姐坐车上当副驾驶的话,那我练车有什么意义?”
噢。
她可真直白。
她可真是,随便说一句话。
就像是举着那个糖果炮弹,对着人心尖尖上开了一枪。
裴慕西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快游出那个孤岛了,兴许是为了逃避夏糖的糖果炮弹,她禁不住这么想着,可表面上还是不显,只说,
“不行,我得看着。”
夏糖瘪了瘪嘴,“那你就在路边上看着我开来回……”
“不行。”裴慕西截断了她的话,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之后,又放软了语调,
“又不是我开车,只是副驾驶而已。”
“又不是没坐过副驾驶。”
夏糖皱巴着脸苦恼一会,思考着是干脆不用裴慕西的车练比较好,还是答应裴慕西的要求比较好,可没等她思索出来,裴慕西已经把车钥匙掏出来扔到她怀里,然后一气呵成地拿了一个实习标贴在车尾玻璃上,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还伸出手在车门上敲了敲,然后细白的手腕随性地搭在车窗上,手腕上的那道疤若隐若现,向她挥手,
“快来。”
夏糖愣住一秒,突然发觉一件事:
裴慕西已经许久没有遮挡过那道疤了,在把橘红色丝巾送给她之后,裴慕西就再也没有用任何事物挡住那道疤。
像是时间隧道里的拐角处。
兴许已经拐向了一个好的方向。
夏糖这么想着,便也就松开嘴角,打开车门上了车。
首先要把车从院子里开出去。
裴慕西系好安全带,挑了挑眉梢,“可以吗?”
夏糖坐得端端正正,唇抿得紧紧的,一脸严肃,裴慕西怀疑她驾考都没有这么紧张。
“应该可以?”夏糖的语气有些迟疑。
裴慕西放松地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
“别怕,我相信你。”
她的语气实在过于平静,过于自信,这不是副驾驶拥有着刹车的教练车,而夏糖也才是拿了驾照的第一天。
她就如此放松地坐在夏糖的副驾驶上。
这让夏糖想起她刚学自行车那会,她其实没有什么运动天赋,自行车也比其他小孩学得慢,很多人学个几天就学会了,可她学上了半个月还是只能歪歪扭扭地骑着,连不成直线,骑几步就要用脚撑着,不然就很容易摔。
后来裴慕西便每天拿着根冰棍陪着她练,从太阳悬挂练到月亮高高挂起,从裴慕西骑着自行车载她回去,到偶尔她也可以勉强载着裴慕西回去。
裴慕西这人那时候做什么都张扬,骑得欢快了还得松开双手骑,双手摊开感受着潮湿的海风,全靠腿保持平衡——当然这仅限于后座上没有夏糖的时候。
夏糖那时候羡慕裴慕西这么骑车,便也学着松开双手,摔得一脸血,裴慕西慌得抱着她就往医院跑,后来就再也没在她面前这么骑过车,甚至都没再在后座载过任何人。
回忆到此结束。
夏糖深深呼出一口气,盯了一眼后视镜,车后座坐着那只□□熊,系好了安全带。她看了看裴慕西系得紧紧的安全带,然后踩油门,慢腾腾地倒车,转弯,表情肃穆,上半身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