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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帝(39)+番外

作者: 辛宸 阅读记录

“不过,你是怎么算的?韩国弩真有那么厉害吗?”

“哦,忘了跟你介绍,我叫张苍,弓长张,苍天的苍。我爷爷是张仪,听说过吧?”

他一串话如同蹦豆一般,一口气噼里啪啦蹦出来,砸得张良有点晕。

“张仪?当初以连横之计,破六国合纵的张仪?”

张苍点点头,拍着肉乎乎的胸脯,说道:“以前是我爷爷有名,等以后,人人都会说,他是张苍的爷爷!大王都说了,如果我将《九章算术》重新编撰完善,以后青史留名,绝对可以超过我爷爷!”

小胖子人不大,心不小。

张良看看他,忽然问道:“你今年几岁?”

张苍一怔:“十岁……虚岁得有十一、十二了!”

呵,再怎么个虚法,你也是个没成年的小屁孩。

同样未成年的十五岁少年张良满怀沧桑地看着他,说道:“这些题……你都会做?”

在韩国被称为神童的张良,术数一道连他父祖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没想到,到了秦国,先是被十三岁的秦王政一个下马威,接着又来个十岁的小屁孩……他突然间就有些开始怀疑人生。

是他在做梦呢?还是梦在做他!

张苍凑过来看了一眼他正在做的题,点点头:“是啊,这些题都是政哥给我出的,哦,政哥就是秦国大王,是我师兄!”

他一脸骄傲的样子,插个尾巴当场就能竖起来摇成风车。

张良冷哼一声,说道:“术数做得再好又有何用,小道而已!治国当以王道,作战当推兵家,术数……阴阳五行,机关营造,非正道也。”

“放屁放屁!”张苍却跳起脚来大骂:“什么旁门左道,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

“还以为你会做术数题,是个明白道理的人,谁知道不过是个糊涂虫。什么王道霸道,什么兵家法家,哪一家哪一派离得开我们算术的?”

“枉你做了那么多道题,简直都是白做了!”

他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腮帮子鼓鼓地瞪着张良,痛心疾首:“你这样,简直是白学了!”

张良见他气成这模样,莫名地有些心虚。

“当今世上,诸子百家之中,术数本就是末流小道,我哪里说错?更何况,你可曾见过,有哪一国国君,会以学术数的人为相?”

“当然是我大秦啊!”

张苍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政哥说了,我以后会是大秦第一个计相!你懂什么是计相吗?”

“不懂,”张良不耻下问,低头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小胖子。

“何为计相?”

张苍:“以计算为相,掌管全国财政、税收、度支,天下钱粮,皆入我手,官兵俸禄开支,均自我出。你说,这计相厉不厉害?”

张良听得深吸了口气,“这也是你政哥说的?”

“那当然!”张苍点头:“光会读诗经论语周礼有什么了不起,我政哥都能倒背如流。可要算钱粮开支,掌管一国财政,不会术数怎么行?”

说着,他鄙夷地看了张良一眼,“还以为你算学好,是个脑子灵活的,没想到也是块榆木疙瘩,哼!活该你行刺失败,略略略!”

他故意做鬼脸,朝着张良吐吐舌头,得意地笑道:“政哥还让我转告你,你家父祖已经携族人举家投降,要来咸阳向大王请罪。再过几天,你们就一家团聚了,哈哈,怕不怕?”

张良闻言,平静地说道:“若是我父不认我这儿子,我倒是害怕,既然他们举家来请罪,我又有何惧?”

张苍眨眨眼:“难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连死也不怕?”

张良淡然地说道:“秦王若要杀我,又何必等到此时?而我父祖……既然举家都来咸阳请罪,那生死归于秦王之手,韩王便管不到了。”

张苍呵呵一笑,“韩王啊,说不定再过几日,就没有韩王这个称号了呢!”

“为何?”张良问道“难道以韩非之功,还不足以封王?”

“当然不是。”张苍说道:“是政哥说,一统天下之后,就不再分封诸侯王,而是从文人中选拔人才,以郡县分治,皆归中央统领。到时候,计相可不是一国之相,而是天下之相,厉害吧!”

“厉害……”张良听得不禁神往,“原来,秦王不仅想要统一天下,还要废除分封,集权中央……妙啊!”

他是韩非的拥趸,自然看过韩非所有的著作,早就对韩非提出的大一统思想心有向往,只是碍于当下局势,并不觉得可以实现。

可他没想到,他以为绝无可能之事,竟然是秦王政正在做的事。

难怪……以韩非之大才,竟如此心甘情愿地任由驱使,哪怕会被韩国的公卿世族唾骂,也毫不退缩。

“原来……如此。”

“是在下浅薄,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张苍见他诚心道歉,一揖到底,顿时也眉开眼笑,伸手将他扶起来。

“其实你也不错啦,能将床弩的射距定位计算的那么精准,嗯,就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以后你若是肯留在,跟我学……咳咳,我们一起交流,一定可以将术数一道,发扬光大!”

张良起身,和他相视一笑,“正好,我还有一题不解,想向苍弟请教。”

于是,两人开始愉快的刷题活动。

至于秦国打到了哪里,还有多久灭了韩国,已经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他们此刻,更关心那道堤坝的土方问题。

若是能精准计算出来,便可早日安排民夫的工作,赶在明年的雨季之前修好河堤,使百姓不再受洪涝之苦。

这可比跟那些世家公卿们讨论君臣之礼,谁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酒菜,乘几匹马拉的车……要有意义的多。

张良全然忘了,自家五世相韩的父祖,如今正带着全族人,乘坐着牛车,千里迢迢地赶来咸阳“负荆请罪”。

他的祖父张开地,父亲张平,父子两人曾为五代韩王的宰相,张平亦曾为当今韩桓惠王之相,可如今秦王拿住了张良,问罪于韩王。

王翦和韩非率军攻韩,一路所向披靡,韩王终于意识到这次秦国是来真的,正在纠结如何向秦国解释刺杀之举并非自己主使,张平便主动请罪,愿意以自己全族人性命交付秦王,无论为奴为婢,还是车裂腰斩,任听发落。

韩王与张平相对痛哭一番,最终还是将张家人交给了秦军,还请韩非在秦王面前解释,并愿割地赔款,以求秦国退兵。

张氏一族老老少少,被押送到秦国之后,从先前的悲悲戚戚惨惨,忽然就变得来精神了。

“真是不容易啊!终于到秦国了!”

张开地捋着胡子,教训儿子:“回头一定要好生教训良儿,既遇明主,怎能独自一人跑了呢?”

“真是岂有此理!”

正在跟张苍画图的张良:“啊——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