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帝(53)+番外
“盖聂，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寡人之前让人找赵高，却一直没有消息……”
盖聂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回大王，他是嬴姓，赵氏，在宫中记录是赢高。属下以前曾在邯郸见过他一次，听到有人叫他赵政，所以去造纸坊调查时，看到他改名赢高，便带回来盘问……”
“你的记性倒也不错。”
嬴政没有去追问盖聂为何会在邯郸见过“赵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盖聂本就是剑客出身，在赵国与吕不韦有交集也很正常，但从他成为自己的亲卫长开始，就从未做过任何对他不利之事，他愿意保留这份信任。
盖聂终于长叹一声，坦白地说道：“请大王恕罪，属下一直未曾禀明出身，着实是因为……属下出身并不光彩，家母本是邯郸赵氏的一个舞姬……若以血缘论，属下与先太后是远房兄妹，而赵高……是属下的族侄。”
嬴政恍然大悟，难怪盖聂在见到他时，眼中神采分明是似曾相识的模样，而他前世今生在此之前，根本就不曾见过盖聂。
吕不韦所找的替身，大多是照着嬴异人和赵姬的模样找的，当初他见过的那个假货，更像嬴异人，而赵高本就是赵姬的族人，不知为何又挂上了赢姓，与他有些许相似之处也正常。
只不过，哪怕双生子，其中一个爆肥了一倍之后，模样也会大相径庭，更何况他们只是有几分相似而已，顶多会觉得有点眼熟，多几分好感，却不会将英俊挺拔的自己跟一个丑怪的胖子相提并论。
也难怪他前世根本不曾发现赵高的问题，直到死后，才看到他的险恶用心。
可惜，为时已晚。
今生他一直防备着，没给赵高接近的机会，居然还被他搞出这么些事来。
嬴政就忍不住走到近前，踢了他一脚，“就你这样的，还敢冒充赢姓赵氏？”
赵高伏在地上，听到盖聂所言之时，他已震惊加悲愤得五官都扭曲变形，被他踢了一脚，翻了个身，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我才不是冒充，你以为，嬴异人在赵国只有你一个儿子吗？”
“我本来就是赢姓赵氏，我们本该是一样的，只不过你得到正大光明的身份，我却只能一辈子做个影子，做个见不得光的替身！”
“所有人眼里只有你，凭什么？为什么？如果当初被选中的是我，现在就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而不是你！”
他愤怒地狂吼，像一道闪电，劈开层层迷雾组成的乌云，让嬴政终于看到了黑云之上。
吕不韦既然要做一笔“奇货可居”的生意，既要投资嬴异人，又要掌控嬴异人的儿子，那要如何保证赵姬给嬴异人生下的，一定是个儿子，而且一定可以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继承嬴异人的王位呢？
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婴幼儿夭折率居高不下的时代，大多数人追求多子多福，是为了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能长成的希望。
嬴政还曾经怀疑，吕不韦去哪里搜罗了那么多的“义子”，还大多挑着与嬴异人或赵姬长相相似的孩子养大。
如今听赵高所说，他方才明白，所谓的巧合，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人为。
嬴异人当时身为质子，吕不韦送给他赵姬得宠，但并不代表他就能一对一地只宠赵姬。
这时代除了三妻四妾之外，还有作为影子的媵妾，不记名的婢女歌姬舞姬，都如同货物般，可以买来送去。
赵姬本就是邯郸赵家送给吕不韦的歌姬，吕不韦将她转送给嬴异人时，又陪送了几个侍女和媵妾，无论谁生下的儿子，都会记在最受宠的赵姬名下。
对于吕不韦来说，他要保证最优选择，谁能得到嬴异人的宠爱，有机会成为未来的秦王，谁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而其他的备选，就只能成为影子，而不能成为对手。
就像育苗时，为了保证主苗茁壮成长，不论出苗率多高，都会间苗除苗，留下了嬴政，其他弱小者就只能成为备选和影子。
其他人包括嬴政都不知道吕不韦的布局，只有赵高，当初为了引开赵人的追杀，掩护嬴政和赵姬母子，吕不韦曾命他以赵政的名义作为秦质子在邯郸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他既忍受着赵人的挑衅欺辱，也享受着秦国质子的尊荣生活，并借燕太子丹的人手，渐渐了解了外界更多的情况。
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不满足，就越容易不甘心“失去”的一切。
吕不韦选择了更容易控制的假“嬴政”，而将他送入宫中做了寺人，在经历一番生死痛苦之后，他没有怨恨吕不韦，反倒恨上了嬴政，认为自己所有的痛苦来源都是因为嬴政抢走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前世他还能通过爆肥改变外表来接近嬴政，可今生因为吕不韦和赵姬的早死，他也变成了造纸坊的苦力，根本没有机会再接近嬴政，比前世还要活得卑贱痛苦，只有在与燕太子丹的通信中，他才能勉强找回一点昔日作为“赵政”的尊严。
可正是他的那封信，导致了燕太子丹的死。
而现在，连他也被盖聂揪出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愈发地痛恨命运的不公。
嬴政看了眼盖聂，“他……就交给你了。”
盖聂点头，“属下明白。”
赵高还在疯狂地大骂，盖聂一掌劈在他颈后，拎起来就走，丝毫不费力气。
赵氏不知生养过多少的儿女，庶出的女儿若是生的貌美的，就会学习歌舞技艺，以便将来送人交好。而庶子就跟家奴一般，若是武艺出众的，或许还能从军立功，若是没成为炮灰死在战场上，便能搏个出身自立门户，否则就跟其他奴仆没什么区别。
从他们将赵姬送给吕不韦，吕不韦又转送给嬴异人，就注定了赵氏要捆绑在吕家的战车上。
盖聂因为剑法出众，立下功劳后，带走生母自立门户离开，却也曾替吕不韦做过几件事，当初也是他保护赵姬母子，才让他们逃脱了赵国的追杀，故而与赵姬母子和赵高都曾见过。
当初接下刺杀嬴政的悬赏，他就是想去看看，嬴政会不会成为赵国的敌人。
可等见到嬴政，听相里爱说起嬴政一统天下的报负，看到他废井田废分封和削去宗室公卿们的特权，给予更多人田地和活命的机会，盖聂就放弃了原本的念头，一心一意地守护这个原本从未在意过的孩子。
就像，守护一个即将到来的新帝国萌芽。
【吁……谁能想到，赵高……居然会是嬴政的兄弟？】
【其实他原本也的确有机会继承秦王的王位，可惜……从一开始就成为影子替身的人，最后甚至被咔嚓了做寺人，就彻底变态了啊！】
【指鹿为马，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写照啊！】
【原来真假嬴政的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吕不韦布的局，这个大商人，下的一手好棋，买的一手好股，操纵整个股市行情，连预备役都准备了N个方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