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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红楼]十三福晋妙玉(5)+番外

作者: 侍女的短刀 阅读记录

摊主登时掐住话头,缩着脖子赶车往胡同里头躲。妙玉和绿杯对望一眼,只好老老实实回牟尼院去了。

刚过院门,却见几个小尼姑神色慌张忙作一团,看见妙玉进来,连天儿苦叫:“姑娘终于回来了,我们正要去找呢!云空师太病倒啦!”

妙玉容色一惊,大氅也来不及脱,步履匆匆赶往斋舍。

云空师太榻前侍候的两个嬷嬷都是从姑苏跟过来的,金嬷嬷正在绞湿帕子,章嬷嬷捧了一碗熬得浓稠的腊八粥,听见脚步声响,转过一张愁脸对妙玉道:“姑娘啊,你刚走,师太就发起了高热,也不让请郎中,这会子连一口粥都吃不下了!”

“我来吧。”妙玉挨着榻边坐下,先探了下心跳脉搏,又试了试额头——虽然滚烫,脉象却一切正常。她微微松了口气,接过章嬷嬷手中的白釉小碗,看一眼夹着肉丁和黄豆的粥色,转头问绿杯,“师父爱吃甜食,枣泥糕呢?”

绿杯会意,忙将油纸包里还温热的糕点拿出来,递给妙玉,两位嬷嬷将云空师太半扶起来,靠在榻上。

云空师太半睁开一缝眼,就着妙玉的手吃了两口糕,高热烧得人迷迷蒙蒙,口中喃喃的,侧耳细听,说的都是些“哥子”、“老祖宗”、“慈宁花园”云云。

妙玉望着师父枯槁的脸颊,幽幽叹口气,心想她老人家约是烧得糊涂了,因此只好将经匣没送出去一事咽在腹中。

就这么守到半夜,妙玉空有现代医学知识,只是此处并没有抗生素,只好一遍一遍地拿毛巾给云空师太擦身降温,此病来得汹汹,即便精通医术的老尼来看,也只是摇头叹气,不发一言。

斋舍外的风更大了,似乎又落起了雪,稀稀落落传来枝丫掉在地上的声音,烛火摇曳,将她窄窄身影贴在窗上。

门吱呀一声响,绿杯蹑手蹑脚走进来,将一张折好的雪浪笺递到妙玉手中,“姑娘,早上我们在弘慈广济寺遇见的贾府婆子来了,送了拜帖,姑娘可要看一看?”

妙玉一瞥,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转过眼却见榻上被褥微微颤动,忙将灯烛拿过来。

云空师太眼窝深陷,郁青之色自眉间蔓延到眼下,颧骨上却溢着两坨回光返照的深红光华。

“师父可要喝口水么?”妙玉轻轻问。

榻上的老人却只是悠悠望着她,半晌忽道:“妙玉孩儿,我精通先天神数,自知大限将至,这一走,心里还是挂念着你的。”

这显然是在嘱托后事了,妙玉晶亮澄澈的黑眼睛里猛地蒙上了雾。她这些年修习佛法,虽看得开,但到底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有些情绪是控制不了的。

“别哭,别哭,”师父这会神志很是清明,甚至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来,拍了拍妙玉的白玉一样手背,“你这丫头,虽是知府家里出来的,打小就脾性怪诞……那时你才十岁冒尖,我去常宅领你,圆润可爱长得年画娃娃一样,只是哭得可怜,怪叫人心疼的,这几年却瘦了这么多,想来是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妙玉鼻头发酸,她穿越不久便遇母亲病故被赶出常家,又吃不惯古代没有调味料的饭菜,这才瘦了很多,只不过她依着现代医学和营养学常识,十分注重身体健康,看起来瘦弱秀气,实则练了好些纤细匀称的肌肉。

“……好在这么些年,你是天真顽劣了些,秉性却是极聪慧善良的,往后师父不在身边,你可要改一改。”云空师太扯了扯唇角。

妙玉垂着眼帘,“嗯”了一声,心道:都说命中注定,寿数有限,可在师父圆寂之后,按照故事发展便要入贾府了,虽有几年快活日子,到底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抄检大观园之后就是死路一条,三春去后诸芳尽,早日抽身是真理。

“师父放心,我会好好将您的灵柩扶回姑苏的。”

云空师太长长叹了口气,一双浑浊老眼定定地看了妙玉半晌,看得妙玉心头发起毛了。

只见云空师太微微张了张干涸唇瓣,忽得吐出一句惊世骇俗之语。

“我如今只有一句要问你,”云空师太眸光一闪,“妙玉孩儿,你这样行为乖张,又如此能说会道,莫不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吧?”

第4章

妙玉听了云空师太这话,惊骇不已,眼瞳倏地一颤,乌浓的睫毛便垂下来,将诧异神色全部挡住。

是师父修为高深,看破了她的真实身份?

顿了片刻,妙玉心头滑过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日日相伴一处的师父,脾性古怪的师父,贪爱甜食的师父,难不成也是同样从现代穿越而来的?

她可要斗胆对一对口号么?可师父穿过来这样久了,还能对得上么?

妙玉惴惴地抬起一点眼帘,一丝烛光将云空师太的夹了翳的眼神照得透亮。

“小妙玉,为师从前教你读《华严经》,你还记得么?”

妙玉不解道:“自然记得。”

云空师太慢慢点头:“《华严经》中说,有三千大千世界,我们所在的婆娑世界不过缥缈微尘,你若有些缘故,倒也不足为奇。”

妙玉听了这话,心头石块缓缓落下。旋即又有些失望,原来师父与她还是不一样。

云空师太有些怅然:“小妙玉,我见你行事不俗,谈吐不凡,知你必然另有渊源,出家人讲求随缘,你不愿说,我自然也不相逼迫。去岁你随我上京,虽未寻得贝叶遗文,但我私下给你卜了一回,你衣食起居不宜回乡,不用将我灵柩扶回姑苏……你在京静居,等待结果。”

妙玉眉头一蹙:“什么结果?”

云空师太却避而不答,眼帘缓缓阖上,声音也慢慢低下去:“……我本是草原之人,不爱在那山土里埋着,停灵七日后,便将这幅躯壳火化了洒在城外草场上。箱子柜子里那些杯盏器具一并都留给你……尤其是藏经盒,你可要仔细收着,他日不得已之处,只给那人看便是……念在我曾服侍他一场,他也曾唤过我额涅……当,当不会为难你……”

“师父……”妙玉忍不住眼泪了,她顾不上分析云空师太话中逻辑,也来不及问那人到底是谁,只是沉痛不已地点着头。

榻上人鼻息淡下去,这一夜,云空师太溘然长逝。

慧灯遽殒,人天同悲。停灵的七天里,妙玉睁着哭到肿胀的双眼,木着脸,跪在云空师太的棺椁边烧纸,拈香祭奠的人不多,烟波缭绕,不知何处响起清净悠扬的笛声,将满牟尼院的宿鸟全部惊飞。

她从前对这个世界的人疏离冷漠,清朝女性地位低下,原著中又属薄命,原本想着躲进小寺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可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却希望她留在京中,静待结果。

想到这里,妙玉只感觉到一阵茫然。

待贾府再遣人来请,是进大观园,还是找个理由拒绝呢?虽然不入大观园最为稳妥,可贾府里那样多钟灵毓秀的人儿,她哪舍得不见一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