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一阵风(6)
看着他垂在空中的手，曲颂不知道要不要牵，总觉得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熟人后才搭上了程枫的手。
曲颂借着他的力往上爬，在程枫的指引下，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坐着的地方，而程枫坐到了另一根树干上。
他们就这样坐在上面看烟花。
“你为什么不愿跟我说话？”
“什么？”
烟花声响，曲颂确实是没听清楚。
“在学校里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程枫又问了一遍，这回她听清了，但她没法回答。
“怕别人议论我们？”
程枫是笑着问的，但她知道他不怎么开心。
只有他们一帮人在外面玩的时候，曲颂才会和他正常交流，但也比平时在网上聊天说的话要少得多。
换谁谁能理解呢？
程枫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曲颂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他们两个玩得好。
此时的曲颂没承认，但她心里想的确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坏学生玩，哪怕在她眼里程枫并不坏。
但她怕极了别人的眼光，从小到大她身上的标签就没有一个跟“差”沾上边的，甚至连“良”都没有。
她从来都是“优”。
别人眼里，她是自视清高的鹤，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一只在装清高的野鹤。
扮演的都是别人眼里的角色，只有演好了演对了，她才有安全感。
而程枫就是那个会让她脱离角色的存在，所以她害怕。
“你们两个要是把人家树坐塌了我可是第一个跑。”
张巍的话像是为曲颂救了场。
“下去吧。”
曲颂的沉默让程枫的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
陈煜提议去吃个夜宵再回家，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但曲颂已经提不起兴致。
“我就不去了，我爸妈让我早点回去，先走了。”
“要送你吗？”如果是平时，程枫会直接送。
“不用了，门口就是公交站，我可以自己回去。”曲颂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们去吧，拜拜！”
曲颂无法弄懂自己的想法，她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令人生厌，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她自己。
“回来啦。”
宋芸正在拖地。
“妈妈，还有吃的吗？我有点饿。”
“那我给你煮碗面吧。”
宋芸索性也坐在餐桌旁陪曲颂吃宵夜。
“对了，我听刘阿姨说你们班来了个转学生？”
刘阿姨以前跟宋芸是同事，都在同一所学校教书，许言言的妈妈和李子敬的妈妈也都一起。后来刘阿姨调到了他们学校，就成了宋芸安在曲颂身上的监控摄像头。
刘阿姨一出场，就注定会是一场不愉快的对话。
曲颂顿了下筷子，“嗯。”
“怎么样？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吗？”
“不会。”
“如果成绩好你要多跟人家交流啊，说不定可以学到不一样的东西呢。”
“那如果成绩不好呢？”
宋芸毫不犹豫，“成绩不好就别走近了，等会儿再把你带坏了。”
“李子敬成绩那么差，我不也一直跟他玩。”
“他只是懒了点人不坏，妈妈说的是那些除了成绩差人品也差的学生，逃学打架一个不落的人，能指望他是什么好人？”
哎，全中了。
曲颂突然抬头看着宋芸。
“妈妈，你遇到这样的学生会放弃他吗？”
宋芸没料到她会这样问。
“不会，但他们通常擅长自我放弃。”
曲颂躺在床上，反复思考刚刚宋芸说的话。
所以程枫的表现是在自我放弃吗？又为什么要自我放弃呢？
她突然冒出一种想要拯救程枫的想法，哪怕程枫并没有求救。
曲颂不在，程枫吃得也不开心，一回家就打开电脑给曲颂发消息。
“睡了吗？”
“生气了？”
“晚安。”
都没得到回复。
程枫想她或许是太累已经睡了。
今晚抛出的问题他其实早就想问，但他从小到大就没交过什么异性朋友，在这个领域一头雾水。
何况他对曲颂不是只想当异性朋友这么简单。
张巍说曲颂或许只是想避嫌，那他更不懂了，他们有什么嫌可避的？
她跟李子敬怎么不避嫌呢？
程枫坐在电脑前直叹气，到底是为什么？
他灵光一闪，像被丘比特点了一下脑袋。
莫非是因为在她心里我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才要避嫌？
想法一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开始着手准备跟曲颂的表白，把曲颂之前的种种行为权当成是对他的鼓励。
张巍知道之后至少震惊了五分钟。
他不知道自己这哥们儿到底怎么想的，人家想避嫌他倒上赶着去了。
就很像曲颂说：你别过来啊！
程枫答：嘿嘿，她喜欢我，我要冲啦！
新的一周，陆武带来了一张新的座位表。
“这次座位改动比较大，主要是针对一些爱捣蛋的同学，”陆武看似给“爱捣蛋的同学”保留了不点名的体面，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程枫那一圈。
“主要目的是让班干们就近地管一管这些个老鼠屎！”
陆武这么生气也是有理由的，毕竟程枫才来了不到一个学期，已经惹了不少祸了。
之前他跟张巍他们出去打架，被校方知道挨了处分，陆武也就只批评了几句，毕竟哪班没有个刺头儿。
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初三那群小子收敛了不少，程枫却开始带着本班的男同学一起行动，周一晨会上被通报的好几个都是他们班的，再不管就要变天了。
曲颂和许言言都是班干，曲颂是学习委员，许言言是纪律委员。听完陆武的话，她们就猜到两人可能要被拆开了，果不其然。
曲颂的新同桌是一位成绩平平的男生，她倒无所谓，也很乐意帮助同学提高成绩。许言言的新座位在曲颂前面，她的新同桌，是程枫。
“哈哈！枫哥，你完蛋了，她很残暴的！”李子敬对着程枫幸灾乐祸。
许言言转过身用课本敲李子敬的头，然后又对着程枫说：“你最好不要惹我，我也会打你的。”
程枫礼貌地笑一笑，什么也没说。
他心里在意的是，终于可以和曲颂坐得近一些了，前后桌，还可以一起做值日。
换了座位以后，程枫在课堂上一度变得很乖巧。整个人坐得笔直，不睡觉，不捣乱，也不玩游戏机。这都源于他的斜后边是曲颂，他不希望让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程枫的表现让许言言觉得，这人根本不用她管啊，跟身边坐了个哑巴没什么区别。
后来知道话说早了，不到三天程枫就原形毕露了，许言言绝不惯着，程枫也不服管教。
于是程枫一个人的捣蛋往往演变成他们两个人的吵闹。
他们的互动常常让曲颂莫名觉得心烦，可是又无法回避，只好在写作业时把头再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