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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16)

作者: 常百两 阅读记录

他再次叩首,道,臣刚刚任职之时,陛下说不愿臣做一位趋炎附势、口心不一的人,臣牢记在心,未敢有一日忘记。

聂先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韦鹏身边,将那外袍猛地踢进了水里。

那袍子内衬是绸缎,落在水面上之后随水波摇晃、舒展,没有沉落,而是在水面漂了一段时间。韦鹏仍是跪着,道,臣无法坐视您在江面上受冻,您如果不喜欢这外袍,臣只能把身上的衣服再脱下来给您了。

不用。聂先生的右手盖住双眼,仍能感觉太阳穴刺痛。愤怒也需要消耗体力,他现在没力气将韦鹏也踢进水里了。

韦鹏听到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进了船舱,站起身跟了上去。

韦鹏:臣认识一些民间的名医……

聂先生猛地转过身。听着,他厉声道,朕是喝多了酒,除此之外绝没有其他可能,你如果听不懂,就从这儿滚!!

韦鹏一时语塞。

聂先生只觉得头晕目眩。他走了几步,停下来,道,我们今天换一换。

韦鹏:……什么换一换?

聂先生:朕去你的房间,你去朕的房间。嫡子还在睡觉,你不要吵醒他,盯着他一点。

韦鹏反应过来了,这意思如果这位大人物半夜里再吐,就会直接吐在自己床上。

韦鹏刚表了忠心,此刻只能点头。

韦鹏这一觉睡得仍不安稳。第二日,他在睡梦中缓缓苏醒,隐隐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韦鹏立刻睁开眼,发现嫡子就坐在他身边,手里握着一柄短刀。

韦鹏立刻就醒了。他还记着上次这孩子是怎么突然拔刀扎进易容者腿上的。

嫡子:怎么是你?

韦鹏:——你先把刀放下!

嫡子怒道:聂先生呢!

聂先生走进房间,道:你找我干什么。

嫡子立刻收刀,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口,乖巧得很,道:先生昨晚上睡得好吗?

聂先生:睡得挺好。

他确实睡得挺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韦鹏床上睡得极其安稳,没有梦魇,没有宿醉,什么都没有,以至于他睡醒之后,还因为久违的安眠而感到了一丝困惑。

韦鹏则说不出话来,他刚刚发现聂先生身上穿的是竟然自己的衣服。

聂先生也发现了韦鹏的眼神,他点了点头,道,拿了你几件衣服。

您随便拿。韦鹏立刻道,回头我给您按这几套的款式买些新的。

不用新的。聂先生摇了摇手,大度道,旧的就行了。吃穿用度都花钱,你也很不容易。

韦鹏的血压开始不稳。两人身量不一致,他的衣服穿在聂先生身上并不熨帖,而聂先生显然也不是那种会突然体贴爱护臣子的人,要放在旧朝,这信号意味着臣子离死期不远了。

这就使得韦鹏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更加谨慎。他们现在必须尽快确定下步方向,简单吃了一些东西之后——韦鹏不知为什么聂先生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他们再次开始讨论,采取的方式依然是一边讨论一边记录。

船舱跟随水面摇晃,给韦鹏的记录带来了一些困难。他今天需要克服的困难太多了,好在平日里给他带来最多麻烦的人今日情绪平稳,竟没有惹是生非;只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存在感极强,令他静不下心来。

仍是有三个主要的信息。韦鹏按照两人的习惯,先汇报情报。第一,四皇子招募了一些散兵,不多,大约在一万以内。朝廷对您的几位皇子提高了警惕,派了一些近臣前去督查税收,实际上就是要看看是否有人回应之前您在迆县制造的动静。四皇子假托剿灭山贼水匪的名义招募士兵,这些士兵目前的身份是府兵,估计也要接受朝廷审查。

第二,张君的国家继续和北国开战,战线延长了。

聂先生:到了哪?

韦鹏指了指地图:红丹山脉。这个形势对张君的国家不利,山坳有一个夹寨,目前属于北国,山脉另一侧就到了我们现在的国界线,算是相当敏感的地方。

聂先生:张君派了谁当招讨令?

韦鹏:派了他自己。

聂先生一愣:据我所知,张君的武艺并不精湛。

韦鹏:所以只是当招讨令,而不是殿前锋。毕竟是皇帝,只要他在场上,便能够很好地鼓舞士气。北国皇室确实没有这个魄力。

聂先生哼笑一声。他麾下无人可用罢了。御驾亲征哪是轻易能做的,朕当年敢离开京城,也不过是依靠韦相在朝廷坐镇,而张君手底下怕是没有第二个韦鹏了。

韦鹏不由得又一愣,奇怪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他定了定神,道,第三个情报,是说杜将军旧伤复发,不得不在京城休养一段时间。

聂先生:他哪有什么旧伤,说是休养,不过是找个借口多在京城住一段时间,调查一下聂璟杀死易容者到底怎么回事罢了。过两天你甚至会得到一个新消息,说有胆大妄为的贼人潜入墓地,妄图从死囚犯的棺椁草席里搜刮一钱半两,然后被京城巡查逮住乱棍打死。

韦鹏:您这意思是说,杜将军会派人查验死去的那位易容者,确定他的身份?

聂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再把派去的人做掉。这样就不会有人走漏风声。

韦鹏叹了口气。看来杜将军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聂先生,使得他现在铁了心不想动用这个旧臣。

聂先生:他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我们可以借用一下他的威名,到你刚才说的这个夹寨附近看一看。

韦鹏:两军交战之地,不宜前往。您虽然可以让四皇子派遣那一万府兵前去与我们回合,但四皇子将承担相当大的风险。

聂先生:不需要派遣府兵前往,只需要他将他那边的剿匪行动搞得声势浩大一些,追赶贼人,但又不抓住他们,直到山贼水寇被逼向红丹山脉方向。到时候边境州府将被走投无路的山贼搅得鸡犬不宁,州府不仅不会对四子产生怀疑,还会夹道欢迎他。

韦鹏:恐怕没这么轻松。知府频繁更换,现在的官员,对于您这几位皇子都是高度警惕的。

聂先生:这就需要聂璟来帮忙了。他刚刚抄了自己宰相的家,导致朝廷人人自危,而各地的州府在短期内不会有任何动作,都将观望——应该说是慎之又慎地观望,想看清楚这位皇帝到底在想什么。而他们还在观望的空窗期,我们就可以去你说的那座夹寨,看能不能捞到一些战利品。

韦鹏叹道:两国交锋,各自兵力都在十万以上,我们只有一万人……

聂先生:准备两套服装就好了。这次朕主要想看看两边到底有多大能耐,没打算占领土地。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浑水摸鱼做得到位,这一趟应该能俘虏几个年轻将官;留下来培养培养,以后也将有大用处。

跟想象的相似,但又跟想象的不同;战场是富有魅力的,战场又是瞬息多变的。

山坳多雾,此时却下起了雨。北国的骑兵在山林之间失去了冲锋的力量,正被单方面地屠戮。但对方的斗志依然是顽强的,不少人弃马而走,砍倒树枝或者灌木,阻挡在山路上。弓箭射完之后便扔石头,雨正将山石上血冲刷出一道一道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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