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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22)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栗苍抽出腰上的剑,那是一把跟随了他几十年的剑,依旧锋利如初。

上面沾了不知几万冤魂的鲜血,充满着凶邪暴戾之气,一如他如顽石般冷硬的心。

“你祖父撑到猛虎关时,已经是病重垂危,我恳求官兵为他医治却无人理睬,最终看着他死在城门口。忠良之臣,半生戎马为大渠打下江山,就落得如此下场。”栗苍说道,“那一路上,我失去了你祖父母,一个人在那犹如人间地狱的地方,遇到了你母亲。”

他看着那雪亮的剑锋,上面映出他的面庞,“你出生不久,正值我栗氏沉冤得雪,全族得以被召回皇城。你不比你大哥,在边关吃过几年苦,也铭记我族血海深仇。”

栗延臻道:“孩儿愚钝,不记得这些。”

“不是你愚钝,只是我栗氏总该出一个如你这般,心绪无甚杂念的子孙了。”栗苍道,“只是你该学着辨别这些阴谋与阳谋,莫要再吃前人的亏。”

“孩儿谨记。”

“君王有恩于你,是他要用你,而非他信你。君王之恩朝秦暮楚,顷刻而变,着实难测。唯有你强到能够让君王害怕,恩威对你来说才如掌中之物。”栗苍将剑收回鞘中,说道,“翻,为云。覆,为雨。”

栗延臻点头:“是。”

栗苍拍拍他的肩,说:“臻儿,记得一句话,我栗氏永不谋反,也不屈于人下。”

作者有话说:

盐:说两句情话哄哄老婆。

糖:哼(自己默默回味几遍)。

第15章 冬狩

一声弦响划破林间静谧,利箭破空而出,迅雷一般穿透了正在奔逃的麋鹿下腹。只听那被围困已久的猎物凄楚地哀鸣一声,便抽搐着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好,少将军好箭法!”

栗苍身后一干人振臂高呼,擂鼓助威,几乎要盖过天子那侧的震鼓声,似是有意要为栗苍助威,气势夺人。

渠帝与一干文臣武将纷纷侧目而视,敢怒不敢言,对这等僭越之举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栗苍骑枣红骏马从阵前铿然而过,身后的侍从马匹上都挂满了猎物,其中五成是栗延臻所猎。

栗延臻今日端的是出尽了风头,虽然他只是随手一猎,长的却是栗氏的威风,抽的是皇室众人的脸。

南苑围场冬日放出猎物上百,栗延臻一人就猎到将近八十。反观渠帝这边的众人,除了太子猎了些鹿和野兔,统共也不过十几头,其他人更是将近一无所获,在宫里养尊处优得太久,一拉弓发现手都冻僵了,更别说射猎。

渠帝看着身侧垂头丧气的众皇子,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方棠走马到栗延臻旁边,瞧着他马屁股上挂的一串兔肉鹿肉狍子肉,似乎有些意外,张大眼睛看着。

“晌午猎宴,给你烤我猎到的兔子。”栗延臻将雕弓挂到背上,伸手过去,在方棠宽大的兔绒斗篷下面勾了勾那冰凉的手指,“手好凉,快些回营地烤火吧。”

方棠道:“我可也是会打猎的,把你弓箭给我,我打只野鹿给你看。”

栗延臻连犹豫也没犹豫,径直将弓摘下来给他:“御史大人自便。”

方棠一拍马屁股:“驾!”

他身下的银鬃骏马甩尾冲了出去,顷刻间就消失在林中。栗延臻将猎物解下来丢给闻修宁,提起缰绳,“你们先带着猎物回去,我跟着少夫人。”

栗延臻策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没叫方棠发现。只见胸有成竹的小探花举起弓箭,双腿夹紧身下马腹,张弓搭箭,箭锋对准前面正在逃窜的一只梅花鹿,目光凛凛,一箭而出。

利箭嗖的一声,却只射中了梅花鹿的后腿,它踉跄几步,险些摔倒,但求生的本能驱使它后蹄奋力一蹬,居然越过了前面半截断木,往林苑深处逃去。

方棠皱起眉,立刻又搭起第二箭,在梅花鹿的身影遁入树后的瞬间射了出去,只听灌木中窸窣作响,接着便无动静了。

他也不知道射中没有,要是给猎物跑了,他回去要被栗延臻笑的。

方棠走马过去,绕过横在路中央的断木,赫然看到草丛中露出半截一动不动的梅花鹿尸体,后腿和侧腹各插着一支箭,皆是没入很深。

猎到了,他心想,等下就拿回去给栗延臻看看,自己其实也是很厉害的,不需要他处处保护。

方棠将梅花鹿捆上马背,见时辰也不早了,便骑马往回赶。一路上他看到不少三三两两休整的禁军,看来已经离御驾扎营的地方很近了,黄龙旗和栗苍的将旗混在一起,分不出是哪一方气势更盛。

栗苍此次随行来南郡冬狩,仪仗几乎与天子相当,六马并驾出行,行走在南郡大街上,百姓甚至分不清哪边是圣驾,哪边是栗苍的车驾。

寻常百姓眼里是不大分得清皇帝旗帜与将帅旗的,更有甚者一见栗苍的车马便跪下高呼万岁,引得周围人纷纷效仿。随行百官皆是脸色煞白,侧目怒视,栗苍却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安然受之,似乎真的在接受百姓的跪拜。

僭越至此,为人君者是可忍孰不可忍,因而午间的围猎一结束,怒气冲冲的渠帝就和一干心腹重臣进了营帐,议事到现在也没出来。

方棠叫青槐把自己猎到的鹿抬下去,等下要叫栗延臻过来看。他在营地里走了一圈,没看到栗延臻,不禁疑惑这人能跑到哪里去,难不成又骑马射猎去了?

他刚路过栗氏的营帐,忽然听见身后银铃般的娇笑响起,他回过头去,见栗苍手下的心腹侍卫正带着六七个盛装打扮的女子,鱼贯往栗延臻的帐里去了。

那几个女子都是一副南郡风情的打扮,以各色纱巾覆面,浓妆艳抹,露出的双眸顾盼生辉,头一回在方棠面前生动地诠释了何为“媚眼如丝”。

方棠看得呆了,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闻修宁过来叫他:“少夫人,怎么在这里?少公子让我来找你,猎宴要开始了。”

“哦……我,我这就来。”

方棠迈开步子的时候几乎同手同脚,满脑子都是刚刚走进栗延臻帐里的那几名女子。

她们是来侍奉栗延臻的么……南郡女子以风情万种闻名,讲话温声细语,善弹琵琶与琴筝,堪称当地一大特色,大概确实是……

方棠掐了掐掌心,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栗延臻正在酒宴上等他,手边烤炉上架着被烤得焦黄流油的兔肉,正在往上面撒细盐。

“饿不饿?”栗延臻见他过来,弯起嘴角笑道,“刚刚烤好,来尝尝。”

方棠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冷了脸,默默坐下来,拨弄着桌上的木箸。

猎宴上有南郡官员安排的歌舞,十来个舞女穿裘服锦衣飘然而入,丝竹管弦声乍起,乐官击鼓,示意酒宴开始。

方棠给自己斟满酒,冷眼瞧着水袖青丝从自己眼前飘过,那女子向他眉目传情得相当卖力,他却依旧不为所动,就好像对着一块镇纸、一方砚台那样,视若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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