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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30)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婵松早沏好了茶,守在一边服侍。方棠坐下来,对着另一侧的栗安夫妇道:“的确是多日不见,还以为宣抚大人和郡主回岭南去了。是我礼节不周,早知道该是我先备礼登门拜访的。”

东阳郡主喝了口茶,冷冷笑道:“无妨,左右是一家人,不拘这些小礼。我俩今天来,是想找方大人商量事情,放眼整个栗府,怕是能做主说上话的,也只有方大人您了。”

“我如今只是暂领栗府,说不上做主。”方棠淡淡道,“小事我倒是处理得来,若是要紧事,须得等大将军班师之后再议。”

“方大人是文官,自然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栗安道,“如今形势也是一样,叔父远在边关,就算要回朝也得半年有余,若是要紧事拖到那时,怕是连这栗府的天都要换了。”

方棠的茶盏顿在嘴边,他抬起眼,冷峻地望着对面:“宣抚大人这话不如说明白些,我虽是文臣,却也不喜优柔吞吐,有话最好直说。”

栗安冷哼一声,道:“那我不如与方大人说明,我叔父如今虽然北上,却人人皆知他在徐陵驻兵七万,南郡驻兵三千,而若要调动这些兵将,必得使我叔父手中御赐的虎符铁券,千军万马便可听凭调遣。”

“什么虎符?”方棠问道,“我从未听过。”

栗安道:“虎符与大军不会相隔太远,我清楚叔父的脾性,他既然将这几万大军留在京中,就一定也留下了虎符。我与郡主商议,想来方大人还无力驾驭如此之多的军士。而本官三代食禄,素有勤王之责,方大人还是将虎符交给我,让我来统领这七万精兵,也好过落入你一介弱书生之手。”

方棠放下茶盏,在桌面上轻轻“叩”的一声响。

“宣抚大人,我已经说了,我并不知道虎符在哪里,大将军也从未给过我任何东西。”方棠道,“就算在我手上,我又为何要给你?我又如何能知道,这七万兵马,你是要拿来勤王呢,还是要拿来谋逆的!”

栗安脸色剧变,见方棠敬酒不吃吃罚酒,骂了一声就要向他冲过去。

方棠倏然起身,外袍的袖子一甩,一抹寒光如电般闪过。东阳郡主已然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开口阻止栗安:“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栗安已经冲到了方棠跟前,眼见着就要擒下面前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左御史,没想到方棠侧身一闪,手中短刀“噌”地滑出,一手卡着栗安的喉咙,另一手握刀抵在他下巴上:“都别动!”

东阳郡主面色狠厉地站了起来,看着已经骇到脸色发白的栗安,再看看一脸沉静、双手四两拨千斤紧紧钳着自己丈夫的御史,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

“我是书生。”方棠轻笑,“但不弱。”

东阳郡主高声质问道:“你要如何?!”

“郡主不必着急,我现在没有打算对宣抚大人下杀手。”方棠沉声道,“只是你们若要咄咄逼人,今日至少得有一个人走不出这栗府。”

这时一旁的婵松开了口,缓缓道:“若是要对我家少爷不利,就不只是一个了。”

东阳郡主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个从刚才就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侍女,目光沉下去,说:“方大人,今日是愚夫冲动,我们也不并是要见血的。只是那虎符事关重大,还请方大人为国之安定与陛下安危着想,莫要私藏。”

“我说了,不管虎符是否在我手上,”方棠一字一句道,“我都不会交给你们,明白吗?”

东阳郡主眼看着方棠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孱弱文官,知道是自己有眼无珠,倒是小看了这一介书生。她犹豫再三,说道:“好,今日事你我各退三分就此作罢,虎符之事我们日后再谈,我二人就此告辞了。”

方棠拿刀架着栗安走到了门口,外面护送的亲卫一看这架势,纷纷抽刀对着方棠,却不敢立刻冲上前。

“郡主,你们今日还想不想走了?”方棠问。

东阳郡主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摆手道:“退下,都退下!”

那些亲卫举着刀面面相觑,然后缓缓往后退去。

这时栗府中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府中护卫的那些亲兵正朝着门口冲来,都是栗苍留下的精兵好手,和栗安手下那些酒囊饭袋相比,实在是虎狼对绵羊。

栗府亲兵将方棠四周团团护住,与对面剑拔弩张,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方棠这时松开了钳着栗安的手,抬脚将人踹下了台阶:“滚回去,要是再来,进门之前先掂量掂量。”

栗安咬牙切齿地回头看了一眼,灰溜溜跟着东阳郡主上车了。方棠目送着马车和卫队消失在街角,额头忽然出了一层冷汗,劫后余生般地靠在了门柱上。

“少夫人无事吧!”

那些亲兵纷纷过来扶他,方棠摆摆手,声音疲惫得很:“还好那病猫看上去是个饭桶,也的确是个饭桶。若是他夫妻二人谁有半分武功底子,今日我怕是撑不到援兵来,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今日的的确确是冒险赌了一把,九死一生,也算是阎王爷不收他了。

只是他开始好奇,栗安夫妇俩口口声声说的那重于泰山的虎符铁券,究竟被栗苍留在了什么地方——难道是栗夫人?

栗安和东阳郡主的狼子野心已然是昭然若揭,方棠硬生生撑住了整座栗府,将虎视眈眈的豺狼拒之门外,每天睁眼便是权谋算计,他几乎度日如年。

唯有隔几日便与栗延臻互通的书信,是他紧绷的日夜里唯一一点令人舒心的物事。

不久之后栗苍领兵回朝,方棠等到栗延臻回来,几乎是蹦着出去把人捞进屋里,张口便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知道。”栗延臻笑眯眯道,“但是我知道你必定无事。”

方棠疑道:“为什么?”

栗延臻揉着他的头发,笑道:“我说过很多次了,要说才智、聪慧,无人比得上你。你若是与人博弈,我以性命担保,你从不会输。”

方棠哼了一声:“说得轻巧,我若是真的输了,你的命要拿来吗?”

“当然。”栗延臻说,“供君采撷。”

这次栗延臻回来,两人间似乎多了些小别新婚的气氛。傍晚方棠沐浴之后,裹着袍子绕出屏风,看到栗延臻不知何时到了他房里,正一身松垮寝衣,靠在床上把玩他的蝠纹佩。

“你来做什么?”方棠走过去,努力压下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口,“如今我房里你也是随便进了。”

栗延臻放下玉佩,笑着看他:“我以为夫人想我了,书信几乎日日不落下,在家书中唤我二郎,我每日都想着快些回来,听夫人当面这么叫。”

方棠都忘了这茬,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是想戏弄你一下……”

栗延臻忽然倾身过来,一把扯住方棠的腰将他拖上床,“戏弄够了?该我讨回来了。”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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