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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33)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他从书上看过,周公授百姓七礼,第七礼乃夫妻敦伦之礼,即谓雨魄云魂,两相欢合。古书云云,晦涩莫辨,却从未有人说过会痛。

栗延臻骗他,只是不愿与他罢了。

方棠硬是几日没有搭理栗延臻,上朝时两人同行一车,却彼此也不说话。栗延臻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当他莫名其妙怄气,依旧是会买些吃食哄着,等着把人哄高兴了,再问问所为何事。

方棠靠在一侧,手中捧着一卷先帝太史公的杂记,有一眼没一眼地读着,心不在焉。

“等下要不要在福隆记门前停一停?我去给你买点心。”栗延臻问,“这几日天热,你不好好吃饭,总得拿些点心垫垫肚子。”

方棠动了动嘴唇:“好。”

冷战归冷战,他想吃点心,再赌气无论如何也不能饿着自己。

车驾缓缓停下,栗延臻掀开车帘,递了张单子给闻修宁,让他照着上面的去买。

方棠懒洋洋的,也不管他,只是手里的书都拿倒了,同一页已经看了许久,连翻都没翻过。

栗延臻向他伸出手:“过来。”

方棠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干什么?”

“我知道夫人想同我讲话,但是拉不下面子。”栗延臻说得理所应当,“我家小探花一向难哄,我看看抱一抱哄不哄得好。”

方棠脸一热:“不许!”

栗延臻哪管他这么多,小探花说不好就是好,说不要就是要,他早就摸透了。于是这次也一样,他径直将人拉进怀里,像揉面团那样揉搓起来,眼看着身下人的脸越来越红,他觉得心满意足。

“过两日带你去东郊踏青,那边的雪梨这会儿正好,你去尝尝。”栗延臻又开始拿吃食诱骗他,“要是吃着喜欢,我叫人多运些回来,给你做新鲜的梨汤。”

方棠一听这话又变得好馋,表面却依旧故作矜持道:“谁和你同去?我偏要自己去,不要人跟着。”

他不晓得自己心里,已经水到渠成地将栗延臻的偏宠篆刻了一道军令,仿佛能让他在栗延臻这里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却丝毫不知道面前年轻的狼族只是很有耐心地守着兔子洞,见那怯生生的鼻尖和长耳被自己引诱着一点点靠近洞口,利爪和獠牙早已蠢蠢欲动。

栗延臻刚要说什么,在沙场浸染已久的耳朵却猛然捕捉到了一声弦响。他几乎是立即做出了反应,抱着方棠趴下去向旁边一滚,两人重重摔到地上。

一支箭噌的一声射穿了脚下的木板,若是刚才的角度,只差一点,就能将方棠整个人自心口贯穿。

方棠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绷紧了身体,死死抱住栗延臻,一动也不敢动。

闻修宁已经如迅雷一般从店里冲了出来,借着马车顶一跃,冲上了墙头,引得过路人一阵惊呼。他四下看了一圈,并未看到任何刺客的身影。

他并不再追,而是跳下去钻进了马车,看到一支箭斜插在栗延臻手边,幸未伤到人。

“这里为何会有刺客?”栗延臻冷着脸问,“查下去。”

闻修宁点头:“是。”

他伸手将那支箭拔了出来,仔细看了看箭矢与箭羽,忽然一怔:“六皇子府的刻印?”

第23章 疑窦

栗延臻拿过那支箭,只见在箭矢的侧面,果真齐整地刻印着六皇子府上的契印,以及铸造工匠的姓名。

在籍的工匠锻造器物,遵循“物勒工名”之制,要在器具上篆刻匠者名姓。而这支箭矢上,刻的正是“七年 皇六子府邸 命铁器工师王三造”。

方棠被栗延臻抱在怀里发抖,凑过去看了一眼,愣道:“六殿下?他为何行刺?”

“夫人觉得是六殿下?”栗延臻问。

方棠摇头:“六殿下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不信。他在皇室中一向默默无闻,若是有人成心嫁祸,他也百口莫辩。”

栗延臻点点头,对闻修宁道:“今日遇刺之事不要声张,你私下探查六皇子府邸,看看他与谁往来,与谁有龃龉,探详细了回来报我。”

“是,属下这就去。”

栗延臻干脆带着方棠下了车,换了快马骑行回府。方棠被他整个包汤圆似的裹在怀里,宽大的官服将人盖得严严实实。

方棠艰难地扒开面前的衣物,露出半张脸,警觉的兔子眼四周看着。

“栗延臻,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可疑?”方棠埋在衣服里,瞅着路边一个小贩,含含糊糊地问道。

栗延臻往那边看了看:“不是,别怕。”

“你身上穿没穿细甲?”方棠问,“万一又有人暗箭伤人……”

“不用担心我,夫人躲好,要是有刺客你就骑马先走,我拦住他们。”

方棠不悦,脑袋向后撞了他两下。

两人骑着马招摇过市,在南街转了一圈才回去,像是故意要给旁人看。方棠趴在他怀里吃点心,碎屑掉得栗延臻官服袍子上都是,他也全然不在意,时不时会伸手抹一抹方棠的嘴角。

方棠吃东西时嘴巴鼓鼓的,嚼得很快,自己吃一会儿,就会抬手递给栗延臻一块,不讲话地碰碰他嘴唇,然后他再张口吃掉。

府上众人都已经对两人这架势见怪不怪,栗延臻在门前下了马,伸手托住方棠两臂腋下,把人抱下来,扑了扑他的官服:“夫人先回屋等我,我向父亲交几道折子过目,再去找你。”

方棠知道栗延臻最近忙着商议军机大事,栗苍似乎是有意要将他也拔擢上来,便点点头,说:“你去吧。”

栗安近来不安分,不过没有彻底和栗苍撕破脸,甚至前几日还来府上饮酒,与方棠两人彼此剑拔弩张地望了半天,还是栗延臻出来打圆场,把方棠领了回去。

栗延臻去前厅见了栗苍,将刚刚长街上遇刺的事尽数说了,还提到了箭矢上刻着的工匠姓名。

栗苍思索片刻,说:“你们想得不错,刺客极有可能是想要嫁祸于人,只不过手段拙劣,反而不攻自破。”

“六皇子是否安分?”栗延臻问,“若他也料到如此,以疑兵之计做出有人要陷害他的样子呢?”

栗苍道:“我会派人去查,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对了,还有一事,我昨日叫暗卫打探栗安的动向,得知他这几日私下遣人与太子府来往,还带了东阳郡主的腰牌。他怕被人察觉,就派了脸生的小厮前去,我的人在闹市上偷偷翻看那人腰牌,才知道是郡主府的人。”

“父亲好歹这些年一直在提拔他,他总算不用在岭南那蛮荒小地龟缩着了,如今非但不知该依附谁,还敢反咬一口?”栗延臻皱眉道,“他与东宫往来,是等来日太子继承大统,好为他拜将封侯么?”

栗苍道:“我先前并非无人可用才提拔他,然而东宫其实早有招揽他夫妇二人之意,我若不先下手,只怕他早已为东宫所使,如今也不会于我在京中虚与委蛇了。只是这个恩典,若我不给他,日后东宫羽翼渐丰,也会寻机会给他,倒不如让他承我的情,不至于一上来就与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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