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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5)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刚刚午时。”

方棠顿了一下,接着猛然从床上弹起,大惊失色道:“午时了?怎么都午时了!完了完了完了,应该卯时就动身入宫的,你怎么不叫我!”

“没关系,我叫人去回禀父亲了,说昨晚少夫人雨露承恩太过疲倦,要多歇会儿。”

方棠一愣,随即大怒:“栗延臻,你胡说八道什么!”

栗延臻不以为然:“我怎么胡说了?昨夜的糕点乃陛下御赐,岂非雨露恩赏?夫人吃得连渣都没有剩,岂非承恩太甚?由此,说夫人承恩疲倦,何错之有?”

“你……栗延臻,你无耻!”方棠气急败坏,羞愤难当,“我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栗延臻笑着,翻身下了床,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好了,夫人莫闹,既然醒了就快点梳妆更衣吧。虽然陛下宽仁厚恩,不会计较晨起误了时辰,但也不好怠慢太过,坏了礼制。”

方棠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少将军还研习过我朝律法仪轨。”

栗延臻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从妆台的奁匣里拿出一把木梳,放在手中抛了几下:“来吧,我给你束发。”

“不必。”

方棠起身,就要自己去拿那把梳子,谁知道栗延臻把他往妆台前一按,强迫他坐好,然后一手勾住他下巴,看着镜子里冷若冰霜的脸,不顾对方无声的反抗,兀自给方棠梳起头发来。

那一头长发乌黑,即便睡了一夜,也乖顺地垂下来散落在脸侧。只是本人却没有这头发这么柔顺,像是故意要给栗延臻找不痛快,他只是下手重了一点,方棠就毫不留情反手一巴掌打下:“疼!”

栗延臻并不恼,手上的力道默默轻了一些。

“好了。”

方棠抬眼看着镜子,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给自己束高发,而是在脑后松松垮垮用青色发带束起,和他平时的习惯一样。

他不由得疑惑地看了栗延臻一眼,暗自思忖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恰好撞到自己的喜好。

一定是巧合,他想。

时间赶得急,来不及吃午饭了,方棠出门前嘴里被栗延臻塞了块酥饼,边吃边往外走。

方棠出门之后看到随从仪仗浩浩荡荡足有好几里,风光气派,比当朝嫡公主下嫁也不遑多让,然而车驾却只有一辆。他找了半天,确定了自己要么自己骑马,要么就和栗延臻挤一辆车。

“你上车。”方棠毫不犹豫,“我骑马。”

栗延臻笑着看了他一眼,方棠下意识觉得对方目光里不怀好意,刚要往后退,就被栗延臻一把捞了起来,抄着膝弯和后背抱在身前,众目睽睽之下跨上了车。

他随手一落帘子,淡声道:“驾车。”

方棠被他塞进车里,双手护在胸前,一脸宁死不从:“你别过来!”

栗延臻捉起他的一只手,包在宽大的手掌里随意地揉了揉:“新婚次日便行不同车,夫人是上赶着让别人怀疑咱们同床异梦吗?我还以为,有本事摘得探花的人,会不同于那些庸夫俗子。”

“我就算是庸夫俗子,也和你并非同路人。”方棠说,“既然你清楚,你我二人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那就离我远一点,免得彼此不痛快。”

他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气愤地看着栗延臻。

栗延臻:“那我放开你,只是待会儿进了宫,你我若是太过貌合神离,怕是会让人看出端倪。”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棠警觉地问。

栗延臻凑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到令方棠很不安的程度,他才慢悠悠开口:“我抱你上殿。”

作者有话说:

:忠君报国方兰杜,假公济私栗景懿。

第4章 假意

渠帝坐在龙椅上,右手微微抓紧龙头,看着大殿外缓步走来的两个身影,默默吞咽口水。

他已经想象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方棠会被架着进来、抬着进来、拖着进来,就是没想过,自己的探花郎会和当朝第一大佞臣之子手牵手走进来。

原本那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对栗延臻的荒淫之事也有所耳闻,更听说昨夜栗府的洞房几乎惊天动地,别说各大臣府上,消息甚至连夜就传进了宫里,惊得前半宿坐卧难安的皇帝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自己真的把无辜的小探花羊送虎口、断送此生了。

愧疚了一早上的渠帝等得心痒难耐,好不容易等到栗延臻带新夫人入宫,这一抬头,却看见两个人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就这么走进来了。

渠帝:“?”

众臣:“?”

方棠面无表情,其实宽袖下被栗延臻握着的手紧张得直抖。他同栗延臻一道走上殿去,对渠帝行三叩九拜之礼,末了,敛袖起身:“臣深蒙皇恩,感激不尽。”

栗延臻听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不由得失笑。

“方爱卿,今日精神可好?”渠帝试探着问道。

方棠点了点头:“谢陛下体恤,臣很好。”

周围投来一连串惊诧的目光,方棠有些不明所以,看了栗延臻一眼,只见后者气定神闲,完全没有理会那些人的意思。

他昨夜睡得并不好,所以面上看起来些许疲惫。渠帝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晌,开口道:“那,两位爱卿可以先入芙蕖宫准备大婚事宜了,今日朕要再给你们办一场新人宴。传朕的旨意,召满朝文武和公卿大臣列座入席,不得有怠。”

渠帝破例主持臣子大婚,这是前朝从未有过先例的异闻,就连亲王贵胄也不曾享受此等待遇。退朝后众臣都急匆匆下殿去准备晚宴事宜,唯有方棠还立在殿上,望着空空荡荡的龙椅发呆。

“在想什么?”栗延臻问。

方棠并未看他,而是缓缓开了口:“堂堂天子,匍匐于臣下,僭居加尊,天威渐弱。我别无他法,只觉得无颜于我大渠十二先帝,忝列人臣。”

来时路上他坐在车驾中向外看去,只见栗府给栗延臻安排的仪仗,几乎与亲王无异。而即便是朝中亲王,从前也未有过宫内大婚的恩典,他这还算是沾了栗家的光,却踩在渠帝头上。

“夫人才学过人,学富五车,刚才一路引经据典骂我都不带重样的,何来忝列一说?”栗延臻笑道,“我家探花郎虽然平时看着小醉鬼一个,凶起来还咬人,但其实比这满朝草包都要聪明识时务,不然刚才也不会同意与我执手上殿了。”

方棠愠怒道:“谁是你家的?分明是你以陛下龙颜威胁于我。”

栗延臻从容回敬:“威胁不敢当,只是让夫人权衡利弊罢了。”

两人唇枪舌剑的,谁也没呛过谁。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宫宴,方棠又饿了整整一天。他不知道大婚为什么就非得饿肚子,等入席就座的时候,他望着满桌子的烧鹅炖鱼,已经快流口水了。

“夫人再忍忍。”栗延臻坐在他旁边,凑过来轻声耳语,“等行完礼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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