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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59)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栗延臻冷得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一抖缰绳冲出门去:“驾!”

方棠缩在他怀中,回头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乱兵与流火,后知后觉地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二郎……”

“别怕,他们只在宫中厮杀,我们出宫就不会有人再拦了。”栗延臻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我们这就回府。”

方棠万万没想到的是,栗安居然在这个关口反了东宫,转瞬间风云倾覆、乾坤扭转,局势立刻就不同了。

太子被栗安乱军诛杀于神英门前,死无全尸。太后之兄没料到栗安会反,只带了三千人马入宫,与三皇子及兵部尚书手下禁军相抗。

不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边刚活捉了三皇子与兵部尚书等人,那头栗安转而倒戈兵变,斩杀东宫,领着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六皇子的人马,转头直逼内宫。

太后与皇后被从各自宫殿里揪出来、披头散发地跪在宫门口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太后的兄长与手下亲兵都尽数被俘,五花大绑着丢在了奉天阁外,由栗安亲自看守。

东宫党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对眼下天翻地覆的局面还反应不及。

栗安穿着染血的军甲大步走过来,将手中一枚圆滚滚的东西往太后等人面前一丢,高声道:“皇太子趁陛下重疾大渐之时,举兵意图谋反,逾越礼制自立为帝。今皇六子奉旨讨逆,命本将诛太子于神英门下,其余从之者众,一应皆押解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那东西正是东宫太子的项上人头,一向冷静的皇后崩溃地哭叫起来,吓得花容失色,顷刻便昏了过去,被人拖着离开。

“栗安,你为何助六皇子谋反!”太后厉声呵斥道,“哀家是太后,是先帝亲娘,你敢如此!”

栗安嗤笑:“皇亲谋逆,也是谋逆,便要一概论为逆贼。太后若是安分守己,身为后宫妇人手不伸得太长,臣倒是还想尊奉您为太皇太后,颐养天年呢。”

“明明是你栗安谋反!你如何会与六皇子勾结!”太后丝毫不退让道,“先帝新丧,你居然敢起兵谋逆!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乱贼之首拿下!”

“来人?”

一道悠悠的女子声音从宫门后传来,太后一怔,扭头看去,只见东阳郡主被七八个军士簇拥着走来,衣饰华贵艳丽,举步葳蕤生光,似乎是特意赶来欣赏今夜光景。

“来什么人?如果是您兄长的人,劝您也不必有幻想了。”

东阳郡主一抬手,右手手腕上一道寒光凛凛的铁护腕露出来,紧接着天边响起一声鹰啸,凤头雕直冲而下,稳稳落在她手臂上。

“好久不见啊,母后殿下。”东阳郡主走到太后面前,居高临下地微微笑道,“当年母后杀我生母祁娘娘,将我赶出京城下嫁岭南,想过我们有朝一日还会再见么?”

“东阳,你不忠不孝,不悌不义,还有脸提当年!”太后怒道,“你与那个贱人的野心,连先皇都看不下去,又何止是哀家一人容不下你!”

“哀家?”东阳郡主嗤笑出声,“算了,母后若是喜欢自称哀家,便这么叫着吧,毕竟您活着的时候怎么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她说完就转身走到栗安身边,整个人的气势比自家驸马要高上一截,仿佛她才是站在这里的大将军,而对方只是陪衬。

“来人。”她涂了丹蔻的艳丽朱唇缓缓吐出最冰冷的语调,“将乱党党羽都拖下去,下狱,着三司及刑部会审。”

·

宫里静悄悄了三天,皇宫大门也紧闭了三天。这三天城中不知有多少官员惶惶不安,翘首观望,唯恐那道朱红的大门一开,生杀予夺,便盖棺定论。

宫变的第二天晨起皇城便降下滂沱大雨,下了整整两日才冲刷尽皇宫中久久不散的血腥。

方棠坐在书房桌案后,握着笔安静地拓一幅古本题序。窗外雨声嘈杂,像是有脚步声匆匆,又如千军万马雷霆而过,震天动地。

栗延臻站在一旁替他整理书册典籍,已经站了两个时辰,还在任劳任怨,双腿站得纹丝不动。

方棠瞥了他一眼,故意又放了一摞过去,转了转手腕,继续拓写。

“夫人是在磨练我的心性么?”栗延臻问道,“这活计的确磨人。”

方棠有几分小得意地笑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握笔写字和沙场点兵是一样的,你还没有到动心忍性这一步,就不要小看这书本纸墨。”

栗延臻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商量意味:“的确是劳筋动骨,我的手有些酸了,夫人替我揉揉?”

“你连数十斤的战戟都能挥得动,只是搬了两个时辰的书,手就酸了?”方棠全然不信他,“你骗我,等我去给你揉,你又要那样我了……”

“哪样?”栗延臻明知故问道,“是昨晚夫人抱着我不放,整夜都缠着我说还要——这样么?”

方棠涨红了脸,举起笔要打他,栗延臻水到渠成地将手中古本一丢,将人揽了过来,继续身体力行方棠口中的“大任”。

书房内漫起一股腥甜的潮湿,栗延臻“嘶”了一声,放开浑身已经薄汗涔涔的方棠,笑着一抹嘴角:“夫人怎的学会咬人了?”

方棠上衣半剥,很凶地瞪了他一眼,被栗延臻猝不及防地往上用力一托,又惊叫一声,身子瘫软下去。

“夫人这么看着我,二郎实在忍不住,大概已经到饿其体肤这一步了。”栗延臻将他的肩头吻得一片湿腻,轻轻吮吸着,“我们去床上吧?”

方棠点点头,扶住他的肩:“那你轻一些,昨晚……有些痛。”

“好,我轻轻的。”

栗延臻将他拦腰抱起,边吻着边走向内室。方棠的腿从青袍下缠上他的腰,惬意地晃了两下。

雨声掩映着房中动情的低喘,床幔后人影交叠摇曳,隐秘缠绵。

傍晚时候雨有稍停之势,方棠从床上起来,披着衣裳就要赤脚下地,被栗延臻一把拽回,捧起他双脚放进怀里暖着:“这么凉,回头我叫人弄些温补的吃食来给夫人补补。”

“二郎,你听,外面大道上是不是有马蹄声?”方棠看着窗外问道。

栗延臻点头:“不止。刚刚我听到角楼上有钟鸣声,宫门大概是开了。”

果然不多时,闻修宁就过来敲门,道:“少公子,少夫人,宫中来人了,说是召文武大臣着官服入宫觐见,即刻起行,不得误时。”

“谁在传召?”方棠问。

“六殿下。”

两人打点好出府门的时候,看到外面一条长街上全是宫内禁军的兵马,数百米列阵望不到头,将长街围得水泄不通。

不少官员和他们一样,身着官服从府中走出,望着外面同样是一脸茫然。而另外一些,则是和全家老小一起被禁军从家里拖出来,套上镣铐枷锁,羁押着往长街外走去,霎时间城中一片哭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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