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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65)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方棠如梦初醒,赶忙起身跪在床边,说道:“陛下,若有人图谋皇位,臣不会姑息。也请陛下放心,臣在,栗氏不会反。”

“朕信你,深信不疑。”皇帝说,“可栗氏父子乃虎狼,他们不讲纲常道义。爱卿,朕想把先帝遗志再托付给你,栗氏,朕早晚必除。”

方棠的手抖了一下,沉默地伏下身去,额头磕在冰冷的砖面上。

那一瞬间,方棠心中在想,眼前的天子,是否知道那个因痛骂国贼而被他满门抄斩的大夫蒙易,曾经在一个雪天与自己醉酒敞怀,只因栗安对东宫说了一句六殿下的坏话,便愤慨不已,替他申辩。

原来从一开始,所谓中伤与嫁祸,都是栗安为六皇子布下掩人耳目的棋局罢了。蒙易所哀伤与愤怒的,在他人的谋算之中,都微不足道。

赤诚士子之心,隐没在风雪里的眼泪和泣血,无人看见。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糖好像领导在上面开会训话,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憋住的社畜。

糖:怎么老上司和新上司都爱听人八卦啊?

啊啊,好喜欢写糖糖被那样那样得乱叫盐的各种称呼……

对了,想问下大家会对我有些章节结尾和下一章开头的转场感到不适应吗?因为前后两章首末衔接的转场是很常见的手法,但我不确定自己写出来的效果会不会让大家一头雾水,看到有读者留评说,觉得某章的开头接不上上一章的结尾,所以来问问(´・_・`)大家可以多提提意见,我个人文笔和写作技巧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希望最终呈现的东西尽可能让各位觉得舒适。

第45章 擒王

高台上月色憧憧,树影被风吹得欲静不止。沉香的气息蜿蜒幽微,沉沉落在碧瓦宫墙的每一处角落。

方棠身穿朝服,手中举着象牙芴走上高台。高台之上朱衣的人影转过身来,熟悉的声音对他说:“方爱卿,朕终究是没有保住祖宗江山啊……”

先帝的面容在眼前清晰无比,语气中满是痛心。方棠跪下去,无力道:“臣无能,愧对陛下。”

“杀了栗苍!”先帝抽出腰上的天子剑,仰天悲愤长泣,“杀了栗延臻!”

惊雷闪电划过夜空,月色霎然遁入乌云之后,滂沱大雨如山洪铺天盖地涌来。方棠看着自己手上多出那把染血的天子剑,一股血腥气直冲而来,他颤抖着转过身,看到了满身是血倒在一旁的栗延臻。

“不——”

方棠从梦中挣扎醒来,大汗淋漓。床帐外的炭盆将熄不熄,一点明灭的红光透过纱帐,和他梦中的血色重叠。

他伸手摸了摸,抓到栗延臻的手臂,贴了过去。栗延臻睁开眼睛,将人抱进怀里,声音带着半梦半醒的惺忪:“怎么了?”

“抱着睡。”方棠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样子很乖。

“好,抱着。”栗延臻轻吻他的额头,“是不是又梦魇住了?”

方棠点了点头:“梦到你不在。”

“不会不在。”栗延臻安慰道,“不要怕。”

五更天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方棠再次醒过来,栗延臻不在身边。他爬起来叫了几声,没人应答,顿时有些慌神,还以为睡着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中。

门外,栗延臻手中捏着一枚密信,问面前跪着的闻修宁:“连夜送信之人是谁?”

“陛下身边的内侍郎。”闻修宁说,“刚刚送来,说是十万火急,请少公子立刻过目。”

“你看过没有?”栗延臻问。

“属下不敢擅自拆看。”闻修宁道,“一接到信就给您送过来了。”

“今日陛下那边的动静如何?”栗延臻问,“他还是想要暗自扶植自己的朝臣势力?”

“老爷的人在看着,陛下是想动手,但没机会。”闻修宁说。

皇帝是想提拔自己的人,做梦都想,这是每一任新君都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栗苍不会让他这个愿望实现得太痛快,如今朝政依旧由栗氏把持,帝王如笼中鸟一般。

栗延臻点点头:“下去吧,好好守夜,明早去大营整兵,你也好多历练历练。”

“是。”

闻修宁跳上了屋顶,照例守夜。栗延臻举起手边的油灯,将密信拆开看了看,眉头缓缓皱起来。

“燕幽侯亲启。昨夜陛下召丞相大人入宫,秘密商讨铲除栗氏之事,言先帝遗命相托。丞相不置可否,万望燕幽侯当心行事。”

栗延臻看了那封信许久,轻轻折了起来,举着信笺靠近油灯,火舌很快燎卷上来,将密信烧得一干二净。

皇帝身边新提拔的内侍长与他从未有过交集,栗延臻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会连夜给自己传递密信。方棠那夜之后并未提起过一字半句,而他也全然没问。

他只是相信方棠,义无反顾地相信。

——无论发生什么。

他看着飘散在雪地里的纸灰,沉默良久,转身进了厢房。

方棠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发愣。栗延臻放下油灯赶快走过去,给他披上被子:“躺下,别冻坏了。”

“是宫里来人了吗?”方棠问,“我听到有马车声。”

“是,军中的事,无妨。”栗延臻说,“睡吧。”

·

皇帝看罢手边厚厚一摞文书,放到一旁,赞许点头道:“丞相替朕草拟的这些新政措施甚好,朕甚至觉得可以一字不易。丞相尽管将这些政令推行下去,若有人敢阻挠,你就搬出朕的意思,令其心服。”

“臣多谢陛下厚爱。”

方棠直起身,对上皇帝深沉的目光,一愣。

“爱卿若想谢朕的厚爱,就不要忘了朕和先帝对你的嘱托。”皇帝说,“卿乃两朝重臣,使命重大。”

方棠艰涩道:“是。”

他转身走出暖阁,看到了冬日里有些清冷的日光,觉得在暖阁里闷得久了很是头痛。刚好婵松走过来给他系斗篷,顺口问了一句:“是回咱们府里,还是去找少将军?”

方棠想了想,说:“栗延臻这会儿应该在大营整兵,你陪我去看看。”

婵松扶他上了车,吩咐青槐驾车往城外军大营那边去。

一路上方棠看着窗外,时不时会瞅见拖家带口沿街乞讨的灾民,看样子都是从江南那边来的。都言大灾不过三年,如今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年了,江南一直断断续续地旱着,北方倒是涝了几场,冲毁农田与畜舍,同样是损失惨重。

方棠前几月都在潜心研写新政的内容,草拟出了几版,反复增删修改,终于呈上去,皇帝看过之后也很满意,给了他大刀阔斧改制的权力,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压住朝中那些不甚服气的老臣。

他毕竟年轻,所拟新政无一不是在祖宗旧制的基础上彻底翻覆,之前几次当朝进谏向皇帝讲述新政,已经引得许多人不满,如今真的许他着手推行了,又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阻力。

这似乎就是方棠少年时所梦寐的种种,满腔的抱负终于有的放矢,如今他却发现,真正做起来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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