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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83)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东阳郡主从容道:“丞相如此行色匆匆,难不成是要去给栗延臻报信么?陛下要清君侧除佞臣,丞相可别站错了队。”

“不要和他废话了,带走。”栗安一挥剑,说道,“今日才知道,朝中栗氏的狗竟然又多了一条,还是堂堂一国丞相,真是可笑至极!”

话音刚落,他身边两个近卫便下马来擒住方棠。东阳郡主微微开口,低声喝止道:“不准对丞相不敬,好生带走随我过来。其他人护卫皇宫,听南武将军号令!”

方棠被东阳郡主一行人带着离开了神英门,径直去了西宫的一处别院。东阳郡主仿佛胜券在握的模样,叫人将方棠“请”进了主殿,还吩咐人烧水沏茶,她要坐在这里和方棠聊上一聊。

东阳郡主倒还是那副艳丽冷漠的模样,眼角生了些细纹,眉宇间依旧意气风发,不减当年。

方棠看着外面,天色渐暗,开始担心只身出宫送信的婵松,以及远在南郡的栗延臻。

皇城内外还驻扎着栗苍留下的七万余兵马,全凭栗氏虎符调遣。栗延臻临走前将子符留在相府,而母符在栗夫人手中,一旦京中生变,她便会立刻调动大军,杀入皇宫。

方棠想不通皇帝和栗安夫妇到底排布了多少兵力,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栗氏正面相抗。

“记得当年我与栗安去栗府喝茶,丞相大人可是给了我们好一通下马威呢。”东阳郡主微笑道,“如今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丞相大人落到这般田地,可想过自己是棋差哪着?”

“我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争夺什么,也没有棋差一着之说。”他答道,“本相只忠于天子陛下,旁人如何与我无关。不过若是有人不识抬举,我也并不是好惹的。”

东阳郡主道:“是吗?丞相现在是否还忠于陛下,难道不是自己心中最为清楚吗?”

方棠身形一僵,并未回话。

“当初栗安安排的人一时失手,那杯红枣茶没能除去你,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坏事。”东阳郡主又道,“至少留到这个时候,你还能亲眼看着我是如何覆灭栗苍父子的。”

方棠一惊,难以置信道:“那杯有毒的茶……是你们?!”

东阳郡主点头道:“不错,那杯茶无论是你和栗延臻谁喝了都好,但凡能让栗苍不痛快,就是乐事。”

“你……”

东阳郡主看了看架子上的西洋钟,见时候也不早了,便起身道:“丞相大人不喝茶的话,再跟我去见一个人吧。此人也算是先帝故人了,丞相或许没见过,但一定认识。”

她说完,身后的亲兵便走了过来,齐齐地向方棠看去,气氛间充斥着威胁的意味。

方棠不得已只能站起身,跟着东阳郡主往外走去。

在这处别院后面的偏殿,还有一排破旧的厢房,低矮地靠在宫墙边,像是最腌臜的柴房马厩。东阳郡主停在一间厢房门前,朝亲卫摆了摆手,便有人上前打开了门,一片浓雾似的烟尘扑面飞来,方棠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抬起衣袖掩面。

“这是什么地方?”方棠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东阳郡主道:“丞相进去看看便知。”

方棠知道自己在她这儿是得不到回答了,只能慢慢地走进去,看到昏暗的小房间里满是茅草和木柴,脏乱破旧,还散发着一股仿佛经年不散的潮湿腐气。

待到房内烟尘落定,方棠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屋子的角落缩着一个人影,见到自己出现,还惊恐地往墙角挤了挤,似乎极其怕人,要将自己生生埋进墙里一般。

这人动时,身上还发出铁链的摩擦声,看样子是被人囚禁在这间房子里的。方棠走近一些,依稀辨认出面前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女人,面相痴傻呆滞,目光无神地看着自己。

“这是谁?”他问道,“这里怎么会锁着人……这是……”

东阳郡主见他有所触动,莞尔道:“便是这处宫苑的主人了。”

方棠心下顿时咯噔一声,仔细回想这处别院原来是什么地方——是先帝故太子从前在入宫时的住所。先帝宠爱太子,于是在他及冠后赏赐了这处带院子的宫殿,东宫每每入宫,便会携太子妃住在这里。

——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糖:妈的想造反了,淦

PS:栗安不怎么把自己当栗家人,所以他骂栗氏狗并不觉得在骂自己,是在骂本家

第58章 天命

这个被囚禁在此的女人,居然是前太子妃?

方棠震惊地看着面前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太子妃,对方形同枯槁的面庞被门外投射进来的光束映亮,四肢骨瘦如柴,宽大的灰色衣裳下面露出枯骨一般的十指,每一根上面都沾染了血迹,指尖被磨得溃烂,而一旁的墙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当时陛下登基,没多久太子妃便失踪了,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他喃喃道,“是陛下的旨意吗?”

“你可知这位太子妃的家世吗?”东阳郡主问道,“曾经的太子太保家二小姐,太保夫人嫡出的女儿,幼时原本是与当今陛下定了婚约的,她的长姐才是原本要许给前太子的人。不过她长姐未及笄便病死了,刚巧陛下的生母淑妃也早已过世,陛下年幼失恃,又连带着被先帝冷落,因此太保一家顺水推舟,以幼弟应谦让长兄为由,令陛下解了太子妃与陛下的婚约,转而投向东宫。”

方棠愣住了,他没想到皇帝与太保一家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现在的皇后是前太子完婚后,先帝才指给皇帝的,相貌家世都平平,却一直被皇帝以礼相待。连皇后的父亲在朝中都颇受尊敬,虽然庸庸无才,却从未受过亏待。

“太保一家都是趋炎附势的货色,见风使舵、过河拆桥,当年受了淑妃不少好处,转头来却忘恩负义,将事情全然做绝。”东阳郡主冷笑道,“所以陛下登基之后,便要尽数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太子妃倒是贞烈,死也不肯顺从陛下,才被关在这儿的。”

方棠难以置信道:“陛下……陛下他居然会如此……”

东阳郡主垂眼,不带半分怜悯地看着已经失心疯的太子妃,道:“丞相,我想这个道理你我都懂。这世上拜高踩低之人比比皆是,即便是绝世英才,也会被这些脏污之徒打压殆尽,永不得出头,就连我也是如此。”

方棠茫然地看向她,不知何意。

“我只恨自己生为女儿身,明明治国之才丝毫不输我那些兄长弟弟,却只因为是女子,便不被允准有自己的野心!”东阳郡主忽然拔高嗓音,厉声道,“连我的父皇都对我极尽打压,甚至将我丢出去与没落将门之子和亲!我与栗安都是如此,因为出身、家世而遭人白眼,这天道便是如此不公!”

她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连方棠都不得不承认,朝堂之上的趋附之风有多严重。若无世交、师长、亲友的扶持与帮衬,寒门学子就算再悬梁刺股半生,也不一定就能争得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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