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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92)

作者: 游瓷 阅读记录

“为什么?”栗延臻忍不住笑了笑,揉了揉方棠的脸,“这酒是陛下赏赐的,若我不喝,夫人也不能交代。”

方棠仍旧是摇头,执拗地抢回他手里的酒壶,说:“再等等,二郎,我们说说话,好不好?不急喝酒的,不急……”

栗延臻的目光被方棠软化下去,心脏隐隐作痛。他将方棠抱进自己怀里,两人亲密地靠在一处,贴着耳朵讲话。

“二郎,你再亲亲我。”方棠仰起脸,对栗延臻说道,“我好想你。”

栗延臻嗯了一声,宠爱万千地亲他:“我也想你,夫人,只是我不愿你为难。”

“我不为难的。”

方棠说完,却又不知道如何接话下去,只能沮丧地垂下头,灰心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二郎。当日我愚蠢至极,还以为能在栗氏与陛下之间斡旋,今日可见,终是我误了你们。”

栗延臻抚摸他的脸,像两人曾经许多个相处的时刻那样。方棠的脸在鲜红烛火下被映亮,莹玉一般,让他怜爱无比。

他此刻只想起一句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还是方棠念给他听的。他后来知道是写海棠的诗,便找来前两句一起细细研读,觉得这诗实在是适合他家小探花。

栗延臻拂过方棠耳边的鬓发,说:“不关你的事,我父亲的确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你我已是云泥之别,我要看着你往上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彪炳千古、名载史册。若眼前要杀我的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必定誓死而战——夫人,用我的首级去领功吧,我愿意做你万千功名中的一笔,只要你愿意。”

他停了停,补上一句:“我的野心,从来都到你而止。”

“我早就说过,我做不成功臣了,二郎。”方棠蹭着他的手掌,“我这一生最幸之事,就是与你成亲。”

“我也是。”栗延臻说,“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过你一人。我此生能遇到你已然满足了,不求其他,只求夫人此去前程似锦,再无烦忧。”

方棠道:“你还要这么说?二郎,若你不在,我今生怕是再没有欢愉可言了。我点了这红烛,便是要与你结发为夫妻的,无论生死,我都只和你一人成婚。”

他转过身,望着燃得只剩一半的残败红烛,笑道:“满打满算,我们已经成过两次亲了,第一次是先帝赐婚,我却不愿。第二次是在幽牢关,我愿意了,却没有红烛,也没有喜服。你看,我今日穿了红衣裳,这里也有红烛,二郎,我们成亲吧。”

栗延臻不语,看着方棠凄楚绝望的眼神,许久都没有动静。

那一刻,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在寒冬的霜风凛冽中甘愿扑火的,又何止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我流泪了!啊啊啊!(边写边哭)

命令你们马上甜回来!

第64章 抉择

方棠呆呆坐在桌前,烛火从黑暗中勾勒出他一袭红衣,袍角垂下桌沿,被栗延臻轻轻捞起来,仔细地替他整好。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壶酒,那是两人当年金銮殿上初相见,方棠喝过的樱桃酒。只那一次,栗延臻便记住了他爱喝,在家时经常亲手酿了给他喝。

其实栗延臻什么都记得,他让海棠花默默开在自己手心,一过数年,终于也到了握不住的这天。

酒香清甜诱人,也是勾魂索命的毒药、刽子手的刀尖、毒蛇的獠牙。栗延臻知道自己即将为什么而死,可他甘之如饴。

“这酒很像是新婚喝的合卺酒。”方棠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们还没有喝过呢。”

栗延臻皱了皱眉,将酒壶拿远些:“那就先不要喝了,夫人。”

方棠抬头看着他,眼里的痛楚揪成一团:“二郎,我只能想出一个法子,我喝了这酒,你穿我的衣裳混出去,此生再也别回来,好么?”

栗延臻被他气得笑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他的确是觉得方棠的提议荒唐又可笑:“绝不可能,若我一人死能换你活,我一定会喝了它。”

原来惊才绝艳的小探花也有慌张到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能想出这样慌不择路的法子,看来这次真的是穷途末路,无可转圜了。

天亮前方棠就要从这里离开,留下一盏空酒壶和一具尸体,否则禁军便会杀进来,不由分说取栗延臻的性命。方棠辅佐两代君王多年,怎会不知道天家的心思和手段,他明晃晃拖得太久,今夜已是最后期限。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走投无路过,脑内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却无一不是死局。

唯有一个办法,那是他先前打算好的,险之又险,胜算只有十不足一,却也是他唯一能着手去做的法子了。

“二郎,你来替我束发。”方棠说道,“烛火太暗了,我给你举着些。”

栗延臻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走过去,双手拢起方棠的长发,解开上面松垮束着的青色发带,顿了顿,说:“你穿青色好看,除却官服倒甚少见你穿红色,也很好看。”

今日方棠的样子很像两人新婚那晚,只是时过境迁,当年是燕来之喜,眼下却是诀别之际,两相无言,唯余惆怅。

他找不到梳子,便仔细地用手替方棠梳顺头发,再束好发带。房中没有镜子,方棠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便问他:“好看么?”

“好看。”栗延臻低头亲亲自家小探花的眼睛,只觉看一眼少一眼,“夫人真好看。”

他右手忽然一僵,摸到了方棠衣袖里某个硬物,形状和触感很熟悉。方棠冲他笑了一下,从袖中摸出把短刀,外形十分眼熟,凭栗延臻对一切刀兵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即便认出这是方棠曾经偷偷带进栗府、准备在洞房那夜防身的刀。

方棠毫不犹豫地抽刀出鞘,塞进栗延臻手中,径直便往自己脖子上架:“你挟持我出去,先前陛下已经给禁军下了口谕,说无论如何要先保我性命。你若拿我的命威胁,他们或许不敢轻举妄动,我的马就在门口,你可以骑马出城。”

栗延臻不为所动,握刀的手远离了方棠的脖颈:“夫人,先不说那口谕到底顶多大用,你这样实在太冒险了,栗安的岭南军遍布城中,怕是我们还未出城便没命了。”

“城墙西南的角门入夜后不会关闭,只有三五军士把守,我们骑马冲出去。”方棠说,“只能赌这一把了,事成则罢,不成我便与你一起死,那还不如我们都喝了这毒酒来得痛快。”

“可我想让你活。”栗延臻说,“若夫人决意于此,我便护送你冲出城去。夫人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正如多年前在西北寒冬大漠里与西羌人对赌的那晚,那时他就愿意将自己的生死性命牵系方棠身上。别说是横在他颈上的刀,就是被方棠亲手捧到他面前的毒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方棠摸了摸他身上,问:“伤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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