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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指南(224)

叶礼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沉沉说道:“走吧。”

车夫小声道歉:“我方才去如厕了,不知道那些字——”

“走吧!”

叶礼不想听这些解释。

马车这才摇摇晃晃开走了。

陷在人群里的阿牛:“……”主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坑洼的路上,前面不远处就是泰安侯府。

叶礼斜倚着车壁,胸膛上趴伏着一个娇娇软软的少年。少年漆黑的长发水流一般倾泻,淌过叶礼的身体,又被他轻轻握了一束在手中。

每一次的颠簸都会让叶礼把少年抱得更紧,唯恐对方碰伤了哪里。

想到初来侯府那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秦青在车里撞的满头是包,叶礼不由露出了痛悔的表情。

被假象蒙蔽的自己怎会那般愚蠢?

叶礼正胡思乱想着,一块石头忽然砸在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秦青睫毛一颤,慢慢醒了过来。

紧接着又是咚咚几声,更多石头雨点一般砸在车上。

“你们干嘛砸车?当心我用马鞭抽你们!”车外传来马夫的叱骂。

秦青睁开眼睛,完全醒了。他顺着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却见一群小孩蹦蹦跳跳地跟着马车,嘴里含着糖果,手里捏着石子儿,一副欢快无比的模样。

“泰安侯府贪,侵吞天下财!三年洪涝三年旱,妖孽不除国祚断!泰安侯府贪,侵吞天下财!三年洪涝三年旱,妖孽不除国祚断……”

孩子们反反复复吟唱着这些歌谣,却根本不知道这歌谣里隐藏着怎样的杀机。

秦青猛地退后,脸色变得煞白。

996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喵了个咪的,这歌谣若是传唱开来,秦家满门都会被凌迟!”

秦青抓紧了叶礼的衣袖。

叶礼连忙捂住秦青的两只耳朵,让他倚靠在自己怀中。

这些孩童都在乡野里长大,岂能编出这样的儿歌?被他们含在嘴里的糖果是从哪儿来的?是从教导他们的人手里拿的吧?

这些孩子均来自于附近村寨。他们的父母从侯府领到了养活他们的工钱,可他们却在做着戕害侯府的恶事!

谁说天下自有公道?叶礼没有看见公道,只看见了一桩桩冤屈。

心疼的感觉像波涛一般泛滥。叶礼紧紧捂住秦青的耳朵,露出了愤怒至极的表情。

是谁在害秦青?叫他抓住,他必要杀了对方!

“跑快点!”叶礼对车夫沉声下令。

马儿果然跑得快了一点。

忽然,那些刺耳的童谣消失了,接连响起的是孩子们的嚎啕大哭。叶礼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却见江匪石带着一群村民抓住了这些孩童,用竹板撬开他们的嘴,掏出糖果扔在地上。

“为了几块糖,你们便把救了你们全家的泰安侯府给卖了?这等见利忘义,不忠不孝之辈,莫说是我们刘家村的后人。”

江匪石脸上带着冷笑,手里的竹板狠狠抽在年纪最大的一个孩童的嘴上。

孩子的父母就站在一旁,先是不断冲侯府的马车作揖赔罪,然后狠心说道:“江先生你打得重一点,让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涨涨记性!”

另外几个孩子也都被各自的父母拎到一旁,扒了裤子重重地打。

哭声取代了歌谣,传遍这条乡间小路。

叶礼一直看着这一幕,等到马车转过一个弯才收回目光。

秦青趴伏于叶礼肩头,睁着雾气朦胧的眼睛往外看,然后便勾着薄唇静静地笑了。

哪怕这抹笑容是为了江匪石的维护,叶礼也不再觉得酸楚。只要秦青能够高兴起来,怎样都好。

“我们的小侯爷终于回来了。”被放出偏院的陶然坐在客厅里冷嘲热讽。

秦德怀拿出扇子给满头大汗的儿子扇风。

叶礼自然而然地接过扇子,呼呼地扇了起来。

爬上桌子啃食糕点的996冷笑一声:“哼,舔狗!”

陶然被关了好几天,早已经压了满肚子的火,当即就问道:“听说你马车里被人用血写了诅咒?你知道诅咒你的人是谁吗?”

秦青趴伏在桌上,把小脸面向叶礼,迎着风闭眼假寐。

陶然见不得他这副不知愁的模样,提醒道:“是那二十个孩童的父母写的!他们恨你,也恨泰安侯府!”

秦德怀连忙为儿子辩解:“你别吵吵了,我们一早就有计划的。那二十个孩子不会有事。”

“怎么会没事?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是他们活该吗?直接把金子给那些妖道,不拿孩子当祭品,不也照样可以把妖道们往死里坑吗?孩子不是你们用来报复坏人的工具!”

陶然越说越生气,走上前想推秦青。

叶礼轻轻挥了挥手里的扇子,陶然的手臂竟被并不锋利的扇沿划出一条血痕。

陶然捂住伤口,惊呼了一声。

秦青睁开眼,厌厌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道:“那些妖道早已打通了江北城各处官衙的门路,你知道吗?”

陶然隐约知道一些。无为道长交游广阔,背景很深,去了谁家都是座上宾的待遇。

秦青直起腰,又道:“这些天我四处帮叶礼寻找妹妹,发现许多流浪到江北城的孩童都在清虚观附近莫名失踪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叶礼扇风的手停了停。

陶然恍惚摇头。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

秦青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毒辣的日头:“以往,无为道长扔下壶口的孩子大多是流浪的儿童,其中也有贫寒农户主动卖给他的女童。这件事你知道吗?”

陶然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然。

“那二十个好人家的孩子有父母,有亲族,这些人在乎他们的死活。以往被溺杀的孤儿难道就该死吗?”

秦青回过头看向陶然,问道:“那些失踪的孤儿,又有谁会在乎呢?”

陶然张了张嘴,想说我在乎。

“你在乎吗?可你拿什么去救他们呢?无为道长被官兵抓去,只要花些银子,早晚还会放出来。只要改名换姓,他还会重操旧业。你拿什么去阻止他,阻止官府的助纣为虐?”秦青仿佛看透了陶然的心。

陶然答不上来。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她什么都做不到。她连救人也只能花侯府的银子。

“那二十个孩童的父母,他们的恨意就是我需要的刀。我知道这把刀可以杀了无为道长,从而彻底杜绝这个罪恶。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我为的是救下更多不能为自己发声,也不会有人去在乎的孤儿。”

秦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

“尽管恨我吧,没有关系。我承认,我的确是不择手段了。但是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孩童被投入壶口当了祭品,也不会再有孤儿不明不白死在清虚观里。”他放下茶杯,平静地说道。

陶然张开口,酝酿了半晌,然后又紧紧闭上了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骂些什么。

秦青做的事似乎很残忍,可结果却是好的。街上那些被扭断手脚,割去舌头,匍匐爬行的乞儿是怎么来的?都是从清虚观这样的地方来的。可是谁又能救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