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自诩优雅,甚至堪与观音菩萨比一比高低的齐小姐,竟然吓尿了。
两旁的兵丁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齐思雨死死跪伏在地,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音。
咚的一声闷响,那颗人头被扔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齐思雨面前。散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正是齐似风。
“哥哥!”齐思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侯府所有店铺还在卖米,连着大半个月了,一直没涨价,因为官粮地涌入,最近几天还降价了。
民众们无需排队,来了买上一袋粮食,从从容容地挑拣一些别的商品买下,然后才走。
侯府亏本给大家卖粮,大家自然要照顾侯府的生意。
原本每天限量卖米的那些店铺如今都撑不住了,开始降价。然而没有民众再去买米。
走过路过,民众们还会往店铺里吐一口唾沫,咒一声“不得好死”!
这诅咒倒也应验了几分。近日里连续有粮商投河自尽,据说是欠了巨额外债,活不下去了。还有几个粮商被抓进大牢,日日拷打,据说是犯了砍头的大罪。
江北城变得无比平和安静。
一个孩童蹲在自家门口抓蚂蚁玩儿,口中唱道:“泰安侯府贪——”
刚起了一个头,孩童的母亲就从家里冲出来,抡起擀面杖狠狠地打:“小孽畜,我叫你唱!我叫你唱!没有泰安侯府,咱们全家都饿死了!快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孩子一边哭一边认错,被他母亲捂住嘴拽进家里去了。
对面邻居看见这一幕,打开门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低语:“幸好你自个儿跑出来教训你家孩子,要不然老子非打烂他的嘴不可!”
“齐家小姐要砍头了,就在菜市口,大家快去看呐!”一名货郎挑着担子一边喊一边走。
住在巷子两边的人家纷纷打开门,好奇地张望。
不一会儿,菜市口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秦青和江匪石坐在对面茶楼,找了个最佳视野。
996正在吃烧鸡,两只爪子沾满了油。
“这个齐思雨可是未来皇后。”它嘟囔道。
秦青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适。
“齐似风和齐思雨全都死了,侯府应该不会再被抄家了吧?”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命盘全都乱掉了,侯府应该没事了。你要相信你身为一个搅屎棍的能力。”996把胖爪子伸进茶杯里洗了洗。
江匪石撇开头,只能装作没看见。这要是别人的猫,他会把它的皮扒下来。
秦青终于吐出了积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为了生存,他已竭尽全力,甚至为此放弃了最初喜欢的人。
李夙夜就坐在不远处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伏了一地的犯人。披头散发的齐思雨混在其中,没有任何不同。她最后存在的意义,大约就是让百姓们骂上几句,吐几口唾沫吧。
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齐思雨拿去布施的那些米粥实则都是官粮。官粮本就是要无偿分发给民众的,却被她拿去博一个好名声。她还让齐似风搬空了附近的粮仓,把官粮放在自己的铺子里高价卖出去。
被人赞为活菩萨时,她难道不心虚吗?
“烂心烂肺的贱人!活该被砍头!”一名女子扔来一块石头,刚好砸在齐思雨头上。
齐思雨压了压脑袋,不敢与台下的民众对视。
在牢里的时候,她对李夙夜喊了无数声饶命,可是那个男人从来都是无动于衷。现在她开始怀疑所谓的凤命到底是真还是假?
倘若没有什么得道高人上门,她大约会像普通女子一般长大,学习贤良淑德,谨小慎微,而不是这般的肆无忌惮。
齐家人全都是被自己害死的!这份认知让齐思雨痛彻心扉。
齐思雨哭了,却压着声音不敢叫旁人听见。
“小姐,你不是什么活菩萨,你是恶鬼!只恨我没能早点把你看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齐思雨连忙低头看去,却见陶然竟站在台下。她原本美丽的脸庞被刮得满是疤痕,玲珑有致的身体裹在脏臭不堪的破烂衣衫里,头发披散下来,抓挠成乱糟糟的样子。
“这张脸是我自己刮花的,为了活命。”陶然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恨意。
“要是我安安心心待在侯爷身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田地。”陶然露出懊悔的神情,继而又冷声诅咒:“小姐,你走好。老爷夫人赶不过来,我会帮你收尸的。我会把你的脑袋拿去喂狗!”
说完这句话,陶然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齐思雨愣了许久才凄厉地喊:“不,不要喂狗!我求你!”
只可惜没人会在此刻施舍给她一点怜悯。李夙夜面无表情地扔下刑签,然后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二楼的秦青,意有所指地摸了摸自己的金冠。
秦青也摸了摸自己的金冠,怅然地叹出一口气。
江匪石从后面拥上来,吐出滚烫的气流:“若是你再为他叹息,我便要亲你了。”
第95章 5三角关系1
三年后,秦青抱着996,行走在御花园里,一个白面红唇的年轻太监在前引路,口中不断说着请小侯爷脚下小心,态度是肉眼可见的殷勤。
“李夙夜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啊,连你都有资格进宫了。”996感叹道。
“而且还是带着一只胖猫进宫。”秦青默默补充一句。
“我这只是敦实,不是胖。请你用质朴一点的形容词好吗?”996用爪子拍了拍秦青的脸。
“当年斩妖除魔的时候,你不是因为实力比我强才活下来的,而是比我跑得快吧?这些年,我也看清了。”
“喵喵喵,你说的什么鬼话。”
“你心虚了。”
“我心虚个屁!”
“嘘,李夙夜在前面。”
秦青抬眸看去。
996用爪子捂住嘴。
只见对面湖上有一条纵贯东西的红木长廊,长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竖起一座精致的水阁或凉亭,身穿明黄色华袍的李夙夜正穿行其上,与走在岸边的秦青遥遥相望。
大约七八米的距离,不算很远,却也不近。
春日的暖阳照着湖面,在二人身上映出鱼鳞般的光点。
岸边的柳絮被微风吹得四散,仿佛飘落的雪花。
秦青站住不动了。
走在长廊上的李夙夜也站着不动了。
三年时光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二人的容颜也都被岁月雕琢,留下了或多或少的痕迹。
李夙夜更成熟了,那种略带一点冲动的青涩气息已被完完全全的深不可测取代。但他还是很俊美,即使不紧皱也带着一丝刻痕的眉宇侵染了太过浓重的威严。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变回叶礼了。
秦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晚上愿意为自己屈膝,愿意为自己穿鞋的男人。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
李夙夜也在打量秦青。三年了,这人的五官长开了一些,身子变得更为修长,满身却还是冰雪般易碎的气息。他站在暖阳里,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春光照得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