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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别让美人做刺客(37)

作者: 穿竹 阅读记录

“是你杀了他!而你本可以救他!你居然……居然还想把他从朕的身边夺走?”

“你根本不是要带他走,你是要杀了他!”

楚和意闻言忽而抬头,萧璧鸣方才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他从方才一直低垂着头颅,不是憎恶萧璧鸣,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不敢看床上躺着的鹤云程,他那一眼,深情,悲伤却又难以复加的绝望,像是动物一种濒死的眼神,凄切而又缠绵,虔诚而又悲悯。

他无言,萧璧鸣只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脑中轰鸣声大作,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心脏突然剧烈地疼痛,他皱眉沉声,声音甚至有点颤抖:“你才是……你才是确保鹤云程会死在天都的最后一步。”

“你是寒燕的眼睛。”

楚和意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终于愿意说点什么:“是,可是我有了私心。”

——“我后悔毁了他。”

“杀了我吧,萧璧鸣。”他忽而将目光转到萧璧鸣身上,他双膝跪在地上,匍匐着跪爬到萧璧鸣的面前,鹤云程苍白而憔悴的面孔映入眼帘,他一瞬间愣了神。

那是一种就算现在就放在棺椁里也不会有丝毫异样的脸,苍白如纸,一缕游丝般的呼吸象征着他还不算全然归去,但不论怎么看也是迟早的事。

“杀了我,我这么卑劣的医官,我死了……我死了给他陪葬,我对不起他……我本可以救他的!”他哀嚎一声就要扑上前,却被萧璧鸣一脚踹开。

他身子就势就要往后倒,却被萧璧鸣一把抓住了胸前的衣服。

“你也配?!”

萧璧鸣死死地拽着他的领口,以一种可怖的巨大力气将他拽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死死地凝视着他,似乎随时杀了他都不奇怪,哪想萧璧鸣盯着他沉声道:“你要带他走,你其实有办法救他。”

“对不对?这毒其实是你制出来的,对不对?”

“楚 医 官。”

他刻薄无情的眼睛几乎能看穿一切事情,如若不是楚和意亲手制出的毒,他无论如何不至于惭愧至此,他口口声声是自己杀害了鹤云程,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救鹤云程,而是因为……

他真的杀了鹤云程。

萧璧鸣看着他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剑,要将他千刀万剐。

是他谋杀了他的心上人。

“把他还给我,楚和意,你一定有办法,”萧璧鸣咬着牙望着楚和意,冷笑一声,“你知道朕的手段的。”

“鹤云程活,寒燕可活,燕玲十四州可活。”

“鹤云程死,寒燕必死,燕玲十四州必不复存在。”

他眯起眼睛,危险之极。

惊蛰

楚和意如遭雷击,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那个秋日,他本不知道刘权为何要吩咐他提供有毒的药材,刘权召集了皇宫里所有的医官,让他们每人提供一味至毒至烈的毒药,却并不让他们知道缘由,为确保没有人可以解开这毒,他并不放心由任何一个人全然负责,甚至要做到隔绝掉太医院的势力。

那时楚和意不过初入太医院,楚氏医术实在高明,但皇宫里的斗争实在阴险无比,高明的医术若是运用不当,就是这世上最杀人于无形的刀,医者渡世,用医术杀人是为违逆初心,但皇宫里的人大多不在乎他们那份初心。楚和意束发之年就已有资格进入太医院,虽然是极年轻有为的医官了,但可悲就可悲在太年轻了

——年轻得不知人心险恶,不知世道叵测。

他不知道的是,由他提供的那一味毒药,和其他三十多味药一起,就将要了一个少年的命。

那年秋风萧瑟,临行的车马在城门外集结,马儿焦躁不安,楚和意在皇城里见到了一个少年,白衣如鹤,潇潇而有仙人之姿,目光却木然而无神,他和他都将成为刘权棋局中的一步。

楚和意临行前知道刘权给鹤云程下了毒,他甚至知道毒药无解,他知道刘权的计谋,但并不全知道,正如他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却已经成了棋局上的一子。当鹤云程的病症终于牵扯出他数年前那段记忆时,他居然在他的病症中认出了自己当年承给刘权的那味毒药。

那株草药是极罕见的,天下奇毒数不胜数,但能造成木僵之症的却是少之又少,那味药实在猛烈无比,不仅可以导致人无法行动,还能废人经脉脏腑于无形,寻常医官根本诊治不出病症所在,只能推断出是气血两亏所致,开些滋补滋养的药材也就在无办法了,可这正好又与那味药材相克,这也正是这毒药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要人性命的原因

——它不仅自身毒性极强,还极易扰乱医官的判断,开出错误的药材来,加速死亡。

楚和意心惊胆战,当他认出那味药材的那一刻,那盘踞在脑海中很深很深的一件小事,终于如同一根线头一样牵扯出了他所有的记忆

——刘权吩咐太医院的太医提供药材和制毒思路,然后将制毒的事件交由到第三方手中,如此一来,最终被选中与鹤云程一同前往天都的太医不会知道这味毒药的配方,制毒的人也根本不懂背后的药理,他确保了鹤云程绝无退路,绝无任何人能帮助他,没有人能救他的命,他会毫无差错地死在天都,一如刘权所期望的。

他宛若大梦初醒,又抖若筛糠,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是那个杀害了鹤云程的。

是他亲手弑去了所爱。

楚和意木然地望向萧璧鸣,他不会比任何人的心碎更少一点,他多想把这条命赔给鹤云程啊,他听见萧璧鸣,“你能治好他,对吧……?”

“这药是你制的,你当然能治好他!”

楚和意闻言抬起头,并不看向萧璧鸣,而是望向床上的鹤云程,厚被褥掩着他的身体,他却只剩下薄薄的一片,他枯木一样干瘦的手臂放在外面,实在太瘦了以至于甚至有些骇人了,但那是萧璧鸣所有的依靠。

他听见萧璧鸣声音里甚至带了哽咽,但他明白他们二人中绝没有好人,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萧璧鸣双手揪起他的衣领,力气大到几乎就着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

“把他还给朕,”他语调凄凉而又绝望,他真的束手无策,“朕求你,把他还给朕,你明明能治好他……”

楚和意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去,他茫然地望着大殿的屋顶,“是。”

萧璧鸣整个人一顿,“你,你说什么?”

“我说是。”楚和意平静地望着他,“我能……让他醒过来。”

“你……只要你愿意动手,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朕都能给你,”他几乎语无伦次起来,“朕甚至可以让你做寒燕的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

“我能让他醒过来。”楚和意神情淡漠,打断了他的话。很古怪的,他明明心碎得不逊于任何人,却好像面上表现不出哪怕万分之一,他不知为何声音有些颤抖,“但我不能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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