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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夏往事(12)+番外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潘二太太又吃了牌,始终不见人叫胡,谢婉君笑着继续往出放,急得身后的女佣都小声提醒:“谢小姐……”

潘二太太忙叫道:“该打嘴的,谢小姐这个牌桌上的霸王还要你教?给我们留条活路罢。”

秦水凝这才看清苗头,合着是在藏拙呢,正想着,又到了谢婉君抓牌,只见她淡定丢出一张东风,随即手离了牌桌,去拿香烟。

顷刻之间,女佣手脚麻利地擦亮了洋火,帮忙把烟点上,秦水凝正要道“胡了”,却在开口前猛然意识到什么,乍然扭头看向谢婉君,她隐在缭绕的烟雾间,掌控全局也。

那句“胡了”到底没说出口,秦水凝毫不犹豫地伸手抓牌,谢婉君吸烟的动作紧跟着停了,秦水凝看着整齐成对的牌面,面色冷漠地随便拆了个对子,丢出去张幺鸡。

李太太骤然拍掌:“哎呦!清一色,我还以为胡不成了,看来秦师傅旺我。”

她又邀大家看她漂亮的牌面,隔壁屋子对镜子整理衣裳的严太太都听见了,赶紧推门出来,远远叫道:“我也来瞧瞧,李太太这一声叫得我都吓了一跳。”

谢婉君揿灭了没吸两口的烟,不去凑李太太的热闹,而是将秦水凝的牌给拨倒了,可不正是胡东风,成对的幺鸡被她故意给拆了。

两相对视,秦水凝的视线不过短暂从谢婉君身上拂过,起身时故意推乱了自己的牌,打算看严太太旗袍试得怎么样了。谢婉君气极反笑,李太太点了一晚上的炮,她随便拆了个对子,六分之一的概率,就叫李太太胡了个清一色,可见她说自己牌技差并非推辞,怕是笨得和李太太不分上下。

李太太憋屈了整晚,因这把清一色而喜笑颜开,同潘二太太陆续起身,围着穿上新旗袍的严太太转。

严太太由着秦水凝帮忙抻了抻衣角,很是满意地说道:“尺寸正合适,都不必再改了。”

秦水凝点了点头:“广东进过来的莨纱绸,轻薄透气的料子,待过些日子入了梅,穿着刚好。”

话落她就被那二位太太挤离了严太太身边,秦水凝断不会自讨无趣地再凑上去,安静立在一旁,还要留心严太太说的话,以防又有要求。

耳边尽是李太太一惊一乍的声音,潘二太太声音也尖细,附和着,两人直道做工考究,相约也要去秦记裁旗袍,不知几分真心,恐怕迎合严太太更多。

牌桌附近安静得毫无声息,秦水凝侧身看过去,谢婉君正靠在椅背上,本该是放松的动作,却觉她仍旧端着姿态似的,双手捧着一盏冷茶,昂起头来盯着墙上的洋挂钟,背影看着分外萧森。

那一刻秦水凝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她的身材还是丰腴的,典型的衣服架子,没有一寸肉长错地方。兵荒马乱的逃难路上遇见,她穿着修身的薄棉袍,桃圆的脸庞神采张扬,一看就是不愁吃穿的大小姐,家中养得极好的。

这些年竟眼看着她越来越瘦。

“婉君,愣着做什么呢?还要我请你起来?”严太太的一声叫喊惊醒了两个跑神的人。

谢婉君立刻撂下茶盏,转过身来已是笑脸迎人了:“眼看要入梅,昨夜我莫名胸闷得睡不着觉,这不刚偷摸打两个哈欠,熬不动了。”

“身子要紧,到底是女人,不好跟男人一样用的。”严太太劝道。

“是呀,要我说谢小姐还是缺个知冷暖的人,小潘还有好些未婚配的朋友,要不介绍……”

“多谢潘二太太好意。”谢婉君当即打断,伸手抚起严太太身上的旗袍来,“瞧瞧,可真合适呢,还是你身材好,我这几年瘦得不好看了,裁好的旗袍总觉得不对,改也改也改不满意,如今可总算知道问题关键在哪儿了。说起来就气,早先陈老板送了我什么日本丝绸,上个月秦师傅给我裁好送了过去,我当那日本丝绸有多好,全然比不得你身上莨纱绸,懒得多说了。”

她一张巧嘴捧得严太太笑眯了眼,伸手掐她腰间的肉,确实没剩几斤几两,不忍动手了。严太太又转身寻秦水凝,顺便给家中管事的阿妈递了个眼神,那阿妈便去取钞票了,严太太拉着秦水凝说:“秦师傅,这件旗袍我喜欢得很,已经好些年没裁到这么合心意的了,那些老裁缝都不懂我要什么。待我明后天抽空去你那儿,还得要你给我裁件华丽些的,这件只能日常穿穿罢了。”

严家的阿妈已攥着钞票进来,谢婉君不着痕迹地将人按下,接了严太太的话:“秦师傅,你可听见了,定要比我那件鱼尾的旗袍还华贵,给她嵌个几百颗珍珠金环,走起路来叮当响……”

“你这张嘴惯是能说,笑话起我来了。”严太太笑着嗔她一句,眼神里还是带着些真情的。

“既说我笑话你,这件旗袍便挂在我的账上了,你可不要推辞。”谢婉君答道,话赶话的,衔接得半分空隙都不给人留。

严太太还是客气了句:“衣裳裁得满意,我要给秦师傅加钱的。”

谢婉君道:“李太太,潘二太太,你们瞧瞧,碧城姐是觉得我不懂事儿,还是觉得我掏不起赏钱?”

秦水凝默默站在一旁,仿佛不花钱坐了一场大戏的最佳观景位,主角只有她谢婉君一个,灯光一打,其他人皆沦为陪衬。

几句话之后,到底将严太太的这件旗袍记到了她的账上,严太太又担心秦水凝的账不好算,秦水凝适时开口:“小事而已,谢小姐是常客,回去写两笔就是了。”

秦水凝怎会看不出,严太太说的话不过是意思意思,且谢婉君的好意怕是没几个人能够拒绝。

“严太太,天色不早,既然无需修改,我便先走了。”秦水凝言道。

麻将房的烟火已经散去,热闹同样退却了,严太太看一眼洋钟,赞同道:“确实不早了,我们这麻将打得也差不多了,秦师傅,不如叫婉君顺便送你罢。婉君?”

梅雨亦风雨(03)

严太太同她最熟,加之秦水凝也是她介绍的,故而这差事还能交给谁更合适?

秦水凝却觉很不合适,连忙摆手拒绝,抢先谢婉君道:“多谢严太太好意,家里离这儿倒不算远,我走一会儿便到了,不劳烦谢小姐。”

谢婉君等她说完,全当她的话是废话,没听见似的,只顾答严太太:“小事一桩,不瞒你说,我这脑袋也昏沉了,得赶紧回家才是。”

秦水凝转头看过去,冷淡的表情暗藏的含义不言而喻,谢婉君造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接收到她刚刚说的话一般,笑道:“走不了多久,车子岂不更快,秦师傅菩萨心肠,不必觉得麻烦我。”

潘二太太家中只有一辆车子,夫妻二人一同用的,送她到严府便回去了,她需得往家里打电话叫人来接,挂断电话便坐在沙发上等。

谢婉君和李太太的车都停在外面候着,两人便打算先走一步,严太太亲自送到楼下,正赶上应酬的严先生回来,撞到了一起,免不了寒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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