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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夏往事(9)+番外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秦水凝听她说起话来跟连珠炮似的,自知不该恋战,至于她话里的意思,秦水凝也不敢苟同,认为还是应当遵循许稚芙的意思,谁敢说衣柜里的衣裳件件都喜欢穿呢?总要有几件受冷落的。

小朱见这二人好像全然不能好好交谈,凡有意见必然相左,只能干着急,他一个学徒若是太多话了,离被逐出去也不远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许小姐打个圆场。

许稚芙抓着料子许久没开口,谢婉君将手搭上她的肩头,难掩强势地问道:“稚芙,我为你选的难道你不喜欢么?”

秦水凝发觉左眼皮又开始跳了,心想照她这种问法,有几个人会答“不喜欢”,威逼之下,说不出口的。

不想许稚芙骤然落泪,谢婉君“哎呦”一声,抽出帕子按上许稚芙的脸,声音是生疏的温柔,甚至惊讶更多:“好生生的怎么哭了?”

许稚芙不过一时触动,并没有几滴泪,立刻便擦干了,她先同秦水凝说:“秦师傅,我知道你心善,可婉君姐也没恶意的。婉君姐,我就是有些感触,只觉得你又像姐姐,又像娘亲。”

小朱躲在一边偷乐,秦水凝不了解情状,加上本就寡言,见状自然不再多说,谢婉君则气得伸指戳她的头:“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给我抬辈分,我没你这么大的闺女。”

其实谢婉君心如明镜,许稚芙连亲娘的模样都没记住,全靠家里的相片吊着,那许世蕖到底是个男人,怎么呵护这个小妹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的手帕交又都是娇滴滴的名媛淑女,她缺的是什么谢婉君可再清楚不过了。

许稚芙伸手翻着料子,撒娇似的同谢婉君说:“婉君姐带我去戏院讨说法,便是我哥哥也没做到这份上呢,他总是要教育我的,要我从中反思自己……”

谢婉君隔空甩给许世蕖个白眼,答道:“那是他古板,他这个人若是不那么迂腐,我同他的生意早就谈成了。”

秦水凝心道,怕是这句才是重中之重呢。

许稚芙说:“我虽不了解生意上的事,可听哥哥同人打电话,说是并非全无意愿,只是过去与那韩先生有过节,婉君姐是代表着韩先生一起来谋合作的,哥哥自然不愿。”

这傻姑娘承了谢婉君的好,绞尽脑汁地想出些消息透露给谢婉君,一五一十地全说了。旁人的事秦水凝绝不置喙,只能暗暗叹息,心疼这许小姐被利用了还不知。

谢婉君得了消息,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夸赞许稚芙道:“你是我亲姑奶奶,说到褃节儿上了。”

简直满口胡言。

许稚芙红着脸问:“我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罢?”

不论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她也都说完了。

谢婉君笑道:“无妨,我是要帮你哥哥跟那韩先生握手言和,生意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稚芙点头赞同,已然视谢婉君如亲姐,万分信任了。

至于料子,她最后还是定了谢婉君选的,谢婉君言明要做无腰省、全开襟的,许稚芙分明不懂,也点头答应,就此下了订单。

秦水凝在簿子上一一记下,心想谢婉君宝瓶里装着的何止是甘露,简直是迷汤。

适时秦记裁缝铺门口又停了辆洋车,小朱并不眼熟,还以为来了新客,司机推门而入,竟是许世蕖派来接许稚芙回家的。

兄令难违,许稚芙恋恋不舍地同谢婉君道别,谢婉君正打算亲自送她出门,一并也回去了,秦水凝开口提醒:“谢小姐,您也该量个尺了。”

许稚芙便说:“婉君姐,不必送了,回去我让哥哥请你来家里用饭。”

谢婉君暂且留在了秦记,听秦水凝说要量尺,她下意识看向小朱,前几回的尺寸都是小朱上门量的,秦记她确实有阵子没来了。

小朱也以为这是自己的活计,没等凑上前来,秦水凝已将脖子上挂着的软尺摘下来了,这倒是出乎谢婉君的预料,她站直身板,秦水凝攥着软尺比上了她的肩膀,虽说熟能生巧,老裁缝量尺可比蜻蜓点水,眨眼工夫便好,秦水凝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学徒,仔仔细细地比量着,确定之后还要用笔记下来,严谨得有些笨拙。

一时无声,秦水凝半低着头,软尺绕上谢婉君的腰,骤地收紧,唯有指甲盖隔着衣料触到了肉,正觉得痒,软尺已经松开了,下挪到臀部,谢婉君偏头不再看她,随口问道:“腰身粗了还是细了?”

秦水凝冷淡答道:“细了半寸。”

昨日刚犯过胃疾,怎会不消瘦。

谢婉君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一类人,永远不知疲倦,压根没想到昨晚胃疾发作上去,还没心肝地笑:“连日吃酒,竟然还瘦了。”

秦水凝没理会她,料她也不记得自己的腰围,记下的比量到的多加了半寸,便仍是上次的数,尺寸便量完了。

“谢小姐,再同您确定一番那张银狐皮的处置。”秦水凝客套言道。

“小朱连这两句话都传不明白了?”谢婉君轻松同小朱打趣,跟在自己家似的。

“谢小姐哪里话,您这张皮子贵重得很,阿姐谨慎罢了。”小朱接道。

谢婉君认真回道:“做两条细毛领和一条披肩,大小可够?”

她原打算将一条毛领缝在她最钟意的那件斗篷上,今日带了许稚芙来,便改了想法,打算送给许稚芙一条,白色纯洁,许稚芙大抵比她更合适这个颜色。思及此处,不由地愈发怀念起老家的红狐毛领来,正因知晓无法失而复得,才屡次回想,仅此而已了。

秦水凝一抬头见谢婉君双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却看出了哀愁,思乡的哀愁是远比情爱的哀愁更加动人的。她眨了眨眼,很快挪开目光,答道:“够了,若有余料再给您致电告知。”

谢婉君点头答应,秦水凝又问:“披肩里衬的颜色可有要求?”

若无要求,自然要选贴近皮料的颜色。

“红色的。”谢婉君毫不犹豫地答道。

秦水凝语塞半晌,提醒道:“红色亮眼,做里衬会喧宾夺主。”

“我难道还会被件衣裳抢走风头?”

她的愁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眼下已经烟消云散了,秦水凝点头回应,埋头在簿子上记下,一切全部遵循客人的想法,身为裁缝也不过是提醒建议而已,不采纳就算了。

谢婉君撑臂立在柜台对面:“秦师傅,这张皮料劳烦你给加个急,秋冬装我是不缺的,去年在你这儿裁的还有新的没穿,夏装也不必了,先将这单生意给做了罢。”

秦水凝记完了预订簿,冷不防与谢婉君对上视线,一个炽热,一个冷漠:“夏季还长,谢小姐已想着回北边过冬了?”

谢婉君先是一愣,旋即熟练地展颜发笑:“这我倒是要学一学秦师傅了,北边有什么好,全然不愿提及的,更别说‘想’字一说了,秦师傅恐怕就是那西天取经的孙猴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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