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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157)

围观民众欢声一片,张原对钟太监道:“公公又为杭州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这些打行的恶棍平日为非作歹,专门欺负善良百姓,钟公公今日举手除去,杭州百姓感恩戴德,就算钟公公以后离开了杭州,公公的生祠也必香火旺盛。”

钟太监虽知张原是在奉承他,但亲耳听到围观民众的欢呼,心下自是愉快。

张原让武陵回船上和姐姐张若曦说一声,他带着穆敬岩随钟太监去清波门内按察司拜见张其廉,张其廉见织造署钟太监出面,哪敢怠慢,而且张原是张肃之的族孙,这次差点被打行的人所伤,不严惩凶手怎么行,张其廉即命按察司佐官行文杭州、绍兴二府,严令彻查此事,严惩打行青手和雇凶的姚复家人,姚复一案也要尽快从重判决——

看着钟太监和张原乘轿离开,张其廉是暗暗称奇,实在不明白钟太监为何会对少年张原如此看重,不就是一首“柳絮飞来片片红”诗吗,至于这样吗,太监的心思果然是与常人不一样的。

钟太监邀张原到他官署夜谈,张原道:“明日再来拜访公公,家姐还在船上等着我回话呢。”

钟太监叮嘱张原明日早来,便自回织造署去了。

张原回到运河埠口,秦民屏还守在岸上,张原赶紧道谢,秦民屏道:“张公子不要见外,张公子是我石柱土人的大恩公,能为张公子效劳,在下实为欣喜。”这不是客气话,秦民屏语出至诚。

张原道:“既如此说,秦兄也莫要恩公恩公的,你我兄弟相称便是,我称呼你为秦兄,你叫我张贤弟、介子贤弟皆可。”

秦民屏喜道:“甚好,甚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忠臣、名妓和太监

已经是夜里亥时了,天上圆月朗照,运河静静流淌,泊在运河岸边的三明瓦白篷船上的履纯、履洁这两个小孩儿早已进入梦乡,张若曦和穆真真在舱室油灯下等着张原回来,岸上有秦民屏的石柱土兵守着,那些打行青手都被杭州府衙的捕快押走了,先前人头攒动的运河埠口现在逐渐安静下来——

张若曦在教穆真真写大字,夸穆真真道:“真真手腕有劲,这笔执得稳稳的,不错,就是这样写。”又侧耳倾听道:“小原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快三更天了。”

穆真真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师”字,忽然搁下笔道:“少爷回来了。”起身就要出去相迎,却在舱门止步回头道:“大小姐——”

张若曦含笑道:“真真耳朵尖,我都还没听到小原的声音呢,嗯,这时听到了,真真去布上踏板吧,让小武去吩咐船娘准备饭菜,小原他们都还没用晚饭呢。”看着穆真真出舱去,心道:“这堕民少女一颗心都系在我弟弟身上呢,真真有武艺,性情又好,容貌嘛起先看着有点异样,看习惯了却觉得美,让她随身侍候小原最好不过了。”

穆真真走上船头,见少爷正和秦大人在岸边说话,她爹爹穆敬岩立在一边,她布好踏板后就立在船头等着,月光清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少爷的侧面,隔得远,才敢这么盯着看,就这样看着,心里就很欢喜——

秦民屏与张原在月下说了好半晌这才告辞回陆家客栈,虽然料那几个漏网的打行青手不敢来骚扰,但还是留下两名土兵在岸上巡守。

张原和穆敬岩上了白篷船,穆真真把踏板抽去,武陵过来道:“少爷、穆大叔,饭菜热好了,赶紧用餐吧。”

张原用饭时,张若曦在一边和他说话,问知按察司张分守已经下令要严查此案,张若曦这才放心。

张原看到小案上那尚未收起的纸笔,问:“这是履纯写的大字吗,很有力道啊。”

一边的穆真真脸顿时红了,赶紧来收纸笔。

张若曦笑道:“履纯还没开始练字呢,这是真真写的。”

张原“哦”的一声,让真真把纸字拿过来,他要仔细看看。

穆真真见少爷把这她写的字认作是六岁的履纯小少爷写的,很觉羞惭,她虽然是第一次用毛笔写字,但自从少爷教她认字后,她一有闲暇就会自己伸右手食指在板壁上比划着写字,洗衣服时她会折一枝柳条在沙地上写,可以说是练了好些天了,但少爷既认作是履纯写的,看来她写的还是极差,不堪入目——

张原其实不鼓励穆真真练字,识字就行,不过穆真真现在不卖果子了,闲着也是闲着,她既好学那就让她学,这堕民少女对读书人有由衷的崇敬,张原夸赞了她几句,又督促她不要荒废了武艺,穆真真道:“婢子每日都练了的。”

张原道:“我怎么没看到。”

穆真真红着脸道:“婢子悄悄练的。”

张原道:“那不行,练时要告诉我一声,我旁观,听到没有。”

穆真真难为情道:“知道了,少爷。”

洗漱睡觉,一夜过去了,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穆真真就醒了,起身穿衣系裙,侧头看着一边的少爷,少爷还睡得很香,晨曦中少爷的脸庞轮廓分明,很是悦目,让穆真真简直想伸手去触摸一下,随即又被自己的可耻想法羞红了脸,右手握拳在自己左肩擂了一下以示惩罚,起身去洗漱,回来见少爷还未醒,便跪坐在少爷足边静静等着——

安静了一夜的运河埠口开始嘈杂起来,桨声、橹声、吆喝声、泼水声,各种声响一齐并作,张原被吵醒了,坐起身一看,穆真真跪坐在他脚边望着他,便问:“真真,何事?”

穆真真心道:“少爷忘记了呀。”有点失望,赶忙起身道:“没事没事,婢子洗衣去。”出了前舱,将昨日换下的衣物装在一个竹篮里,挽着竹篮走到船头,却见少爷站在那里,朝她身上一看,问:“小盘龙棍呢?”

啊,少爷没忘记呀,穆真真红着脸道:“带着呢。”

张原道:“我去看你习武。”不待穆真真架上踏板,他退后两步,发力跃上离船五尺的河岸,回头笑吟吟望着穆真真,颇有点小得意,说道:“我还不是四体不勤的废物吧。”

少爷跳上去了,穆真真也不好架踏板,只好在少爷的注视下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提着裙角,也没见怎么作势,轻轻一跃就上岸了。

穆真真撩起裙子时张原就看到她右小腿边缚着的小盘龙棍了,心道:“这裙底双截棍厉害,就是要这么隐蔽——”

“少爷,这么早要去哪里?”

穆敬岩过来叉手施礼,穆敬岩也是晨曦初现就起床了,这时正在岸上与马阔齐和另一名土兵切磋武艺,马阔齐对这个堕民汉子的身手极是佩服——

张原道:“我看真真练武去。”

穆真真向爹爹还有两个土兵福了一福,挽着竹篮向半里外的小溪快步走去,听到少爷的脚步声跟上来了,心如小鹿般跃跃。

运河埠口繁忙嘈杂,而仅隔半里的这条小溪却颇为幽静,两岸都是高高低低的柳树,新抽的柳枝嫩绿喜人,有黄鹂在枝头鸣啾,这从武林山流出的小溪水比运河水干净得多,朝阳尚未升起,河底的溪石已然清澈可见——

张原笑道:“这是个好去处,我先练拳,班门弄斧,真真不许笑我。”

穆真真抿嘴笑道:“不会不会。”

张原练了一遍太极拳,问穆真真道:“我练得可好?”

穆真真点头道:“好。”

张原拱手笑道:“女侠可敢与我较量较量?”

穆真真见少爷调笑她,不禁面红耳赤,羞道:“婢子哪敢。”

张原哈哈大笑,说道:“是我不敢——真真你练吧,我看着。”

穆真真这才将竹篮放在岸边一块青石上,侧着身不让少爷看到,弯腰从裙底摸出小盘龙棍,看了少爷一眼,还是有些忸怩,放不开手脚——

张原严肃道:“好好练,我这人善能惹是生非,以后少不得还有想打我杀我的,就全靠你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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