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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陵雪(22)

衣羽道:“停不得!望月叔叔一追上那匹青鬃马,便会回头的,他来得好快的。”

泉儿大叫“公子,你们去哪?”黑骏马旋风一般从他二人身侧掠过,顾师言回头道:“你们在洛南等我。”话音刚歇,又跑得没影了。

泉儿对阿罗陀道:“你瞧我们公子爷,和衣羽小姐好成这样了,这次回柴桑我们向老太太报喜,定有重赏。”

阿罗陀咧开大嘴,笑得甚欢。他二人径往洛南而去,路上与云天镜镖队相遇不提。

单说顾师言与衣羽两人绕开官道,从小路一骑狂奔,向东南方向奔出二十里地,大雪又纷纷扬扬而下,雪花沾在脸上,冰冷寒湿甚是难受,衣羽道:“我们歇一会吧,脸被风刮得好痛。”

顾师言道:“且看前边有没有避雪之处。”

冒雪又驰出三里多地,见路旁枯木寒林中露出一面酒旗,顾师言喜道:“有处酒家,正好喝杯热酒御寒。”

二人来到酒家前,顾师言将马系在酒楼屋檐下的柱子上,衣羽又戴上那顶帷帽,放下面纱。酒家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胖老头坐在一个火炉边烤火,见有客人来,起身招呼道:“两位要用些什么?”看看天,又道:“好大的雪。”

顾师言轻声问衣羽:“喝杯热酒吗?”衣羽摇头。顾师言问那胖老头:“老人家,有什么吃的?”

胖老头道:“小店只有黄牛肉。”

顾师言便叫了二盘牛肉,温了二碗酒,又叫店家拿些大豆去喂马。衣羽不喝酒,只随便吃了几片牛肉。

正这时,远处马蹄声响,顾师言惊道:“望月研一追来了?”

衣羽道:“不是,望月叔叔从来不骑马。”

马蹄声径直朝酒店而来,那胖老头道:“今个大雪倒有客人来。”迎出门去。

听得一个粗嗓门大声道:“好马!好马!”

顾师言起身一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大胡子在打量那匹黑骏马。这矮胖子头颅硕大,满脸虬髯,若是坐着,那是昂昂然一伟丈夫,只是两腿奇短,站着象是跪着,模样颇为怪异。

矮胖子一进来便冲顾师言道:“你的马?卖不卖?”顾师言摇头说不卖。矮胖子一把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子上,道:“我是识货的,不会亏待你,二十两金子卖不卖?”

顾师言心道这人好烦,伸手从背囊中摸出更大一锭金子,道:“钱我有,马不卖。”

矮胖子搔搔头,自言自语道:“麻烦了,用金子都买不到,看来又得抢。”

顾师言一听,瞪起眼睛。却看矮胖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大叫上酒上菜,又冲顾师言二人一笑,道:“不忙着抢,先吃点东西,我可是饿坏了,赶了一天一天夜的路,我这匹是滇马,耐不得寒,跑到北边来就四腿发颤,你那胡马好,胡马耐寒,正合我意。”

顾师言让他说完,道:“吃饱了好来抢马?”

矮胖子忽然长叹一声,将一碗酒一口喝干,道:“我这人最讲道理的,只是你们唐人不讲理的人太多,没办法,只好抢。”

顾师言道:“我不卖马就是不讲理?”

矮胖子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意态闲适,嘴里嚼着牛肉,口齿不清道:“正是。”肉未下肚,突然摔到桌子底下去了,矮胖子坐的那条板凳不知怎的断了一条腿,矮胖子腿短,坐在板凳上两脚凌空,没个支撑的,凳子一翻他便也倒了。

衣羽“格格”的笑。顾师言瞧见她将一柄短刀插回刀鞘,系在腰间。

矮胖子从地上爬起身,大拇指一翘,冲衣羽道:“女孩儿好快的身手。”俯身扶正三腿板凳,稳稳地坐上。

顾师言侧身一看,吃了一惊,矮胖子依旧两脚悬空,却能坐在缺腿的板凳上不摇不晃。

白光一闪,三腿板凳只剩两腿,再看那矮胖子,浑若不觉,自顾喝酒。衣羽也瞧得呆了,心想这是什么功夫?不信你这矮胖子能浮在空中,一不做二不休,“哧”的一声,又斩断了一条板凳腿,板凳依旧不倒,衣羽短刀划出,要将板凳最后一条腿斩去,矮胖子筷子疾探,快若闪电,将衣羽短刀夹住,道:“总得给我留一条腿撑一撑吧,你以为我是神仙哪,会飞?”

衣羽用劲夺刀,矮胖子一双筷子就如铁钳一般,竟然夺不动。

一边的顾师言佩剑出鞘,剩下那条凳腿也断为两截,矮胖子又倒在了地上。

店主人胖老头叫将起来:“客官,你们没事砍我凳腿作甚?好端端一条结实板凳没得坐了。”过来将矮胖子扶起来。

矮胖子也不生气,掸掸身上的泥土,道:“好了,摔了我两跤,这会肯把马卖给我了吧?”

顾师言与衣羽同声道:“不卖!”话音未落,那矮胖子陡然疾弹而起,莫瞧他身子笨拙,行动却是快捷,眨眼窜出门外,大笑声中轻轻一纵便上了黑骏马背鞍,突然“咦?”的一声,似乎见到什么稀奇物事。

上卷 七、丁香暗结意中情

衣羽和顾师言先后追出门外,一眼看到庭前立着的一个红袍客,冰天雪地中那人的红袍格外刺眼,就连空气中也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似乎那红袍是由鲜血染就。这红袍客相貌倒是平平无奇,只是露在袍外的手掌蒲扇般奇大无比,指节突出,就像患了寒湿痹症以致骨节肿大一般。

那红袍客对骑在马上的矮胖子道:“你不是顾师言。”一边的顾师言心中一懔。那红袍客手指黑骏马,道:“这不是你的马。”

矮胖子以为红袍客也看上了这匹宝马,粗声道:“妈巴羔子,你管我是谁!我就是顾师言,不行吗?”

红袍客眼睛一转,看到了顾师言,道:“他才是顾师言。”

矮胖子认定红袍客要为顾师言出头,夺回宝马,恼火道:“妈巴羔子,想做回好人就这么难,非要老子杀人越货才肯干休!”越想越窝火,猛地大吼一声,跳起在半空,双手各举一柄金锤,朝红袍客当头便砸。

红袍客往后疾退,避开这雷霆一击。矮胖子蛮劲发作,双锤急舞,只见金光万道将红袍客周身罩住,红袍客一时只有招架之力。

顾师言一拉衣羽的手,示意趁机脱身,衣羽看庭前两人剧斗方酣,轻声问:“红袍人是你朋友?”

顾师言摇头道:“找我麻烦的,我们快走。”牵着黑骏马没走出两步,那店家胖老头追出来道:“客官还没给钱呢。”这一叫就被红袍客听见了,喝道:“顾师言休走,随我回去见魏公。”顾师言心道:“糟糕,太监们阴魂不散,还是不肯放过我。”丢下几文钱与那胖老头,与衣羽纵上马背,催马便跑。

红袍客大喝一声,身形向上一拔,从矮胖子金锤光影中抽身而出,几个起落,便追至马后,簸箕般的大手十指戟张朝顾师言后腰抓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冷不防矮胖子从后欺近,一锤砸中红袍客背脊,红袍客弯腰在雪地上滑出数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雪地上殷红一片。

矮胖子一锤得手,便不再进击,倒提金锤,道:“老子是南诏王座下金锤将,你吃我一锤,却还不倒,也算稀有。”抬眼看顾师言已催马纵出十余丈外,急忙将双锤往腰间一插,大叫道:“留下宝马。”风一般从红袍客身边掠过,朝顾师言追去。

那红袍客本来弯着腰在那咳血,陡然身子一扭,一双大手翻转过来抓住矮胖子背心,一举封住其阳明大肠经诸要穴,高举过顶,猛地朝路边一块大石直掼出去。

矮胖子大穴被制,动弹不得,这一下若摔得实了,势必血肉模糊,死得惨不堪言。蓦地斜刺里一人激射而至,伸掌在矮胖子肩头一击,矮胖子头脚旋转,已然避开大石,摔在雪地上滑出数丈余势方歇。

红袍客背伤甚重,见对方来了帮手,怪叫一声,一个倒翻,红袍晃动,消失在杂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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