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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陵雪(92)

顾师言摇着头,回房歇息去了,心里觉得不妥,蒋云裳在这里总是个祸害,得想个办法把她支走。

次日,顾师言与杜瀚章商议对策。杜瀚章道:“你去问一下郓王吧,或者可以将计就计。”

顾师言来到郓王府,见金吾将军韩约、太原节度使郭行余、凤翔节度使王磐三人在座。郓王道:“无妨,都是自己人。”顾师言便说了蒋云裳之事。郓王道:“蒋士澄既知顾公子回京,不来抓捕反而让蒋云裳来投怀送抱,自是要窥探我等所谋之大事,那个真修静定然知道王归长不再相信他了,看来现在还得着落在这女子身上,让阉党入套!”

四人密谈终日,计议已定。

顾师言回到杜府,杜瀚章与温庭筠在玩投壶游戏,因问顾师言何以在王府呆了这么久?顾师言道:“有一奇事!年初,神策军护军中尉刘泰伦、蒋士澄等上表称魏公马元贽功高德勋,宜加封王爵,宣宗问令狐绹‘外姓封王可否?’令狐绹道‘除非天降祥瑞!’元宵棋会三痴与秦照不是弈出了四劫连环谱吗,马元贽以为这便是祥瑞,想封王,京兆尹罗立言力谏围棋乃游戏之道,算不得祥瑞。马元贽恨在心,思欲报复。岂料近日金吾台禁军来报,含元殿之大铜人常现五彩之色,铜人后背更有群蜂聚集,成一‘魏’字,识者以为此乃魏公应封王之象也。郓王斥之为无稽之谈,命禁军将铜人移至宫墙边,背部靠墙,秘之不使人见。我想这老天岂会眷顾这马元贽,还真要降祥瑞来成全他!”杜瀚章也道:“岂有此理!”

顾师言私下里示意温庭筠把这事透露给蒋云裳。温庭筠喜道:“好,这样我就师出有名了。”顾师言笑道:“蒋士澄使美女计,我们使美男计。”

当夜,温庭筠又去后院与蒋云裳幽会,温庭筠如何与蒋云裳一边交欢一边告诉她铜人祥瑞之事,不便细述。这蒋云裳果然第二日一早就借故外出,想必是赶去报知蒋士澄铜人祥瑞之事去了。温庭筠摇头道:“此女美而妖,却又笨而傻。”顾师言一笑,心想:“上回我还上了她的当呢,那我岂非更傻!”当下赶去郓王府报知此事。郓王双掌一击,道:“好,输赢成败,就在明日!”让顾师言今日就在王府住下,明日一早随他上朝。

六月十八,天色阴沉,却是闷热无比,天边有乌云如山,渐渐增大,看来骤雨将至。宣宗在紫宸殿听政,顾师言作为郓王的亲随在凤凤门外等候。

百官朝拜毕,左班闪出神策军护军中尉刘泰伦,启奏道:“陛下,近闻含元殿铜人身现五彩,有种种祥瑞之象,请陛下移驾观看。”宣宗道:“有这等事?令狐爱卿,你率南衙以下官员代朕前往观看,速速来报。”令狐绹领旨,带着南衙官吏三十余人赶去含元殿。良久,才见令狐绹急急赶回来禀奏:“陛下,微臣赶到含元殿,却未见那铜人有何祥瑞之象!”刘泰伦冷笑道:“令狐大人,只怕你未看清楚吧!”宣宗道:“那就请刘爱卿、蒋爱卿领内官们前去观看,若真有祥瑞,朕当亲往。”

蒋士澄、刘泰伦为首,领着内侍、宦官百余人前往含元殿。金吾将军韩约迎上前来,领着众太监去看铜人。蒋士澄见韩约脸色发白,流汗不止,怪而问之:“韩将军,天气虽热,却也不致如此之甚呀!”韩约嗫嚅道:“小将生性怕热。”蒋士澄素知韩约与郓王过从甚密,当即起了疑心。

铜人高八尺,重逾万斤,乃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收取天下兵器销融所铸,共有十二尊金人,历经千年,今只剩这一尊铜人了。刘泰伦命人去召神策军力士将铜人移出,蒋士澄则四处窥探,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将含元殿两侧帷幕掀起,见有持斧甲士隐藏在殿后,蒋士澄大惊道:“不好,速退!”率先向宫门外逃窜,守宫门的阍者正要关闭宫门,蒋士澄大喝:“谁敢关门,杀无赦!”众太监一拥出了含元殿。韩约大汗淋漓,手足冰冷,竟不敢命持斧甲士追击。

蒋士澄道:“事急矣,只有挟持圣上才能保全我等性命。”刘泰伦命人急召神策军骁骑营前来护驾,一边领着众太监往紫宸殿飞奔而来。郓王原与韩约商定,事发则鸣钟为号,伏在丹凤门外的郭行余、王磐就会率众接应。这半晌未闻含元殿钟声,郓王心知所谋不成,大惊,急奔至丹凤门叫道:“郭行余、王磐何在?”太原节度使郭行余应声上前,但凤翔节度使王磐却畏缩不前。郭行余领所部精兵五百人怀揣利斧随郓王入宫护驾,这五百兵士是郭行余招募准备带到太原的府兵。顾师言紧跟在郓王身后。

那边蒋士澄、刘泰伦已冲入紫宸殿,对宣宗道:“陛下,郓王谋反,事情危急,请陛下立即回太极宫。”说着就上前扶宣宗下殿,上了车辇。宣宗身不由己,大叫道:“尉迟先生尉迟先生!”听得后殿暴雷也似的应了一声,一人飞身而至,手大臂长,身具异相,正是尉迟玄,一手攀住宣宗车辇,喝道:“谁敢惊扰圣驾!”两个小太监使劲抽打驾车的双马,双马用力,但车轮却纹丝不动。

刘泰伦上前喝问:“你是谁?竟敢阻拦圣驾回宫!”被尉迟玄当胸揪住,随手一扔,刘泰伦摔个半死,挣扎着站起。殿外冲上十余名侍卫,领头的是侍卫统领范早行,刘泰伦大喜,叫道:“范统领,快将此人拿下,送陛下回宫要紧。”原来范早行也是马元贽一党。

范早行知道眼前这人是郓王带进宫的,当即拔出佩剑,二话不说,往尉迟玄胸口便刺。云天镜从后赶上,举剑格开,扭头对尉迟玄道:“师傅,你先带皇上走,这里我挡着。”

范早行瞬息间连刺九剑,剑法甚是了得,云天镜丝毫不惧,剑光如练,逼得范早行连连后退。范早行大叫:“弟兄们一起上,格杀勿论。”那伙侍卫各举刀剑将尉迟玄师徒二人团团围住。尉迟玄眼光一扫,见这伙侍卫俱是庸手,只范早行难对付一点,便道:“天镜,我帮你收拾一个再走。”疾趋而前,右手往范早行咽喉抓去。范早行见他来如电闪,大惊,横剑一拦,忽觉手臂一麻,长剑脱手,咽喉就被卡住。

那伙侍卫见平时威风凛凛的范统领一招之间就被人卡着喉咙拎死鱼一般拎着,大骇后退。刘泰伦催促他们上前,云天镜舞剑拦住。岂料那两个小太监趁尉迟玄松手之机,催动宣宗的车辇往外就跑。尉迟玄不愿伤人性命,随手点了范早行身上大穴抛向众侍卫,赶上车辇,踢开两个小太监,对宣宗道:“皇上,草民背你离开此间。”却见侧殿冲出一人道:“尉迟先生,小将断后。”尉迟玄一看,却是真修静。尉迟玄不知真修静是蒋士澄死党,不以为疑,喜道:“真将军,你助我一道闯出丹凤门。”说罢转身,微微弯腰好让宣宗伏到他背上,突觉气息一窒,一掌无声无息击中他后心。尉迟玄反足踢出,却踢了个空。真修静偷袭得手,双掌一高一低护住全身,狞笑道:“大剑师也不过如此!”

尉迟玄待要开口说话,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方能吐气出声,点点头道:“鹤翔功果然厉害!”蓦然身形暴起,胼掌为刀,向真修静当头劈下。真修静大惊,鹤翔功阴柔掌力摧肝裂肺,中者立毙,这尉迟玄居然只是吐口血就立时反击。真修静自恃内功精湛,身子一挫,双掌向上一分,一招“白鹤朝阳”,硬接尉迟玄手刀。只听“咔嚓”骨头碎裂声,真修静一声惨叫,双手小臂骨断为四截。尉迟玄冷冷道:“今日饶你不死,快滚!”

真修静剧痛之下额头冷汗直冒,耸着肩,提着软软的双手,恶毒地盯了尉迟玄一眼,快步下殿而去。宣宗问:“尉迟先生,不要紧吧?”云天镜逼开众侍卫,也过来问乃师伤情?尉迟玄皱着眉头,道:“这厮好厉害的掌力,竟然击破我护身内劲,伤及我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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