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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124)

陆葳蕤道:“很好,多谢丁家嫂嫂。”

一行人下山回到坞堡,丁春秋早早就从明圣湖回来,等得急了。

丁幼微和陆葳蕤一起去向陈母李氏辞行,陈母李氏看着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好孩子就要离去,心里万分不舍,老年人怕离别,很是伤感。

丁幼微安慰道:“阿姑,我现在不是能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了吗,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我还会回来的,阿姑要多保重身体,还要看着小郎结婚生子呢。”

陈母李氏高兴了,拉着陆葳蕤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陆葳蕤很是羞涩,低声道:“陈伯母多保重,葳蕤以后还会来看望你老人家的。”

丁幼微与陆葳蕤一起向陈母李氏行“手拜”礼,请陈母李氏莫要相送,陈母李氏不依,定要送出坞堡大门。

此时斜阳犹烈,陈母李氏不敢强撑再送,便在大门外与丁幼微、陆葳蕤含泪道别,命陈操之代她多送一程,宗之、润儿就不要远送了,怕中暑。

宗之和润儿挥动着小手和娘亲道别,说九月间就能再见到娘亲了。

陆葳蕤邀邀丁幼微与她共乘一车,陈操之走在牛车右侧的阴影里,车里车外一时都不说话。

来到那边松林边,陆葳蕤道:“陈郎君,你回吧。”

陈操之道:“送到枫林渡口吧。”

丁幼微吃了一惊,说道:“这里到枫林渡口有近二十里呢。”

陈操之道:“无妨,左右无事,就多送嫂子一程。”

丁幼微便微笑着安坐,斜睨陆葳蕤,陆葳蕤脸儿红红的,又不好再开口不要陈操之送,人家那是送嫂子呢。

牛车辘辘,屐声踏踏,又行出三、四里,陆葳蕤有点不安,轻声对丁幼微道:“丁氏嫂嫂——”

丁幼微含笑低声道:“现在没有外人,你和操之一样叫我嫂子吧。”

陆葳蕤连脖颈都红了,嗫嚅再三,叫了一声:“嫂子——”

丁幼微笑问:“葳蕤是不是怜惜操之步行辛苦?”

丁氏嫂嫂会看透人心哦,陆葳蕤含羞点头。

丁幼微嫣然一笑,对窗外的陈操之道:“小郎,坐到来德的牛车上去,莫要累着。”

陈操之道:“嫂子,我惯走长路的,去年我去宝石山初阳台道院向葛师借书抄录,来回就是四十多里,从来都是步行。”

丁幼微便对陆葳蕤道:“小郎不听我的,葳蕤你对他说——”

陆葳蕤面红耳赤,说道:“让他走着好了。”这就很有娇嗔的味道了。

陈操之就步行一直送到枫林渡口,斜阳残照,晚霞如火,江边枫林半红半绿,平缓流淌的江水霞光荡漾,一大一小两艘渡船都在这边,五辆牛车不能一次运过江去,得分两批摆渡。

丁春秋与陈操之道别,先过江去了,丁幼微和陆葳蕤立在夕阳渡口,晚风拂拂,衣袂飘飘,好似临凡的仙子。

渡船去了又来,陆葳蕤临上船前对陈操之道:“陈郎君,那幅画请你补全,以后给我看。”

陈操之知道陆葳蕤说的是那幅半边金步摇头像,应道:“好,努力画得最好,你不满意,下次重画。”

陆葳蕤甜甜一笑:“只要是陈郎君画的,就不会不满意。”

陈操之伫立枫林渡口,目送渡船过江,江心波光霞影,潋滟变幻,真是美丽非凡。

第二十五章 谁是鸳鸯谱上人

丁幼微、丁春秋姐弟和陆葳蕤一行来到丁氏别墅时已经是夜里戌时末,天完全黑下来了,丁氏族长丁异阴沉着个脸,他可是等了好一会了,颇感焦躁,正待训斥丁幼微几句,忽听吴郡太守陆纳之女陆葳蕤也一起来到,顿时有点措手不及,所谓蓬荜生辉,丁异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三吴顶级门阀之女上他丁氏的门,真让丁异受宠若惊。

陆葳蕤是未出阁的女郎,丁异自然不能去相见,便让老妻吴氏出面接待,又吩咐庄园管事好生款待陆氏女郎的随从。

陆葳蕤这时已经去了丁幼微居住的小院,吴氏来到小院见到陆葳蕤,见礼毕,吴氏知道陆葳蕤尚未用晚餐,便问陆葳蕤喜欢吃些什么,她即命厨下去准备?

陆葳蕤道:“多谢丁伯母,有一碗豆粥即可。”

吴氏见陆葳蕤温婉有礼,但神色显得有些疲倦,言语不多,也知她是赶路累了,不敢多打扰,便叮嘱丁幼微多多关照陆小娘子,莫委屈了人家。

吴氏回到丁异处,对陆小娘子赞不绝口,说容貌之美比幼微当年犹胜三分,性情又极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是动听至极——

丁异打断老妻的话,笑道:“你这么夸陆小娘子做什么,人家只是游明圣湖路过此间,恰与幼微相识,便来咱们这里歇脚,明日就要启程回吴郡的。”

吴氏压低声音道:“夫君,你看我儿春秋年少英俊,若能娶这陆小娘子为妻,那岂不是大美事?”

“休想!休想!”丁异连连摇头:“这话切莫再提,让人听到了笑话咱们痴心妄想。”

吴氏却是不甘心,说道:“什么痴心妄想!陆氏门第虽然高贵,但咱们丁氏也是士族,想当年寒门陈庆之还把咱们幼微娶走了,我儿春秋人品学识俱佳,又如何娶不得陆氏娘子?”

丁异还是摇头:“绝无可能的,谁敢开这个口,谁敢上陆府为春秋作伐!”

吴氏这下子很开通了,说道:“只要两相情悦,何必媒妁之言,若陆小娘子中意我儿春秋,那事情就大有可为。”

丁异也被说得怦然心动,若真能与陆氏联姻,那丁氏在钱唐的地位定然大涨,可与全氏分庭抗礼了,褚氏就更不在话下了,沉吟道:“春秋在吴郡求学,说不定早就与这陆小娘子相识,去把春秋唤来,我来问问他。”

吴氏便命人去唤丁春秋,她又想起一事,说道:“那陆小娘子有些奇怪,称呼幼微为丁氏嫂嫂,按理应该称呼丁姊姊、幼微姐才对,却如何以丁氏嫂嫂相称呼?”

丁异也觉莫名其妙,道:“等下问春秋就知道了。”

丁春秋刚刚沐浴毕,披着头发就来了,脱屐入室,见爹娘目光有异,好像不认识他一般,上上下下打量,愕然道:“爹、娘,孩儿怎么了,洗了个澡而已。”说着还低头看自己身上,难道是颠倒了衣裳?

吴氏对丁异道:“夫君你看,我儿春秋岂不是一表人才?”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父母眼里的孩子就没有丑的,丁异也觉得幼子越看越英俊,比他年轻时还俊逸一些,点点头,表示赞同老妻之言,示意丁春秋在他面前坐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

吴氏便问:“春儿,那陆氏小娘子为何称呼你三姐为丁氏嫂嫂啊?”

丁春秋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不想说,摇头道:“孩儿不知,想必是三姐让她这么称呼的吧。”

吴氏看了丁异一眼,说道:“这个幼微还以陈家人自居,什么丁氏嫂嫂,她现在是丁氏娘子才对,你这个做叔父的太纵容她了,让陈操之叔侄上门探望不算,还让她回去看陈母,这少不了又要被人非议。”

丁异道:“不说这个,你不是有事要问春秋吗?快问吧。”

吴氏便问:“春儿,这陆小娘子你是不是在吴郡就见过?”

丁春秋道:“是,见过多次。”

吴氏与丁异对视一眼,心下暗喜,又问:“那你觉得这陆氏娘子容貌、性情如何?”

丁春秋不明白爹娘问这个干什么,答道:“都说‘咏絮谢道韫、花痴陆葳蕤’是江左品貌最佳的两位门阀女郎,孩儿以为陆花痴应该更胜一筹。”

看来春儿对陆小娘子有意,吴氏眼里笑意更深了,自己儿子嘛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径直道:“春儿,我与你爹爹想为你向陆府求亲,让这陆小娘子成为你的妻子,我儿可愿意?”

吴氏这口气,好像只要丁春秋愿意就可以娶陆葳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