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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16)

作者: 顾徕一 阅读记录

真的跑不动了。

可喻宜之其他的人生目标也很难,远远难于五千米。

每次感觉到极限的时候就要放弃么?

不甘心,喻宜之真的不甘心。

胸腔里的懊丧鼓噪着她快要爆炸。

她更大口的喘息:呼哧,呼哧,呼哧。

手和脚已经不受控制的要停下来了,这时有人叫了她一声:“喻宜之。”

喻宜之满额是汗的抬头。

漆月一张懒散的笑脸,一头张扬的红发迎风招展像一面旗:“喻宜之,加油,你要是跑完这最后半圈,我就请你吃阿尔卑斯。”

喻宜之:“你说的。”

“我说的。”漆月笑得越发懒:“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

喻宜之点点头,继续向前跑去了。

这次漆月许诺给她一颗糖。

而这时的漆月尚不知道,她想要得到的许诺,还有更多。

从看到漆月浑身狠戾、为了帮一个女服务员而大打出手开始,漆月,也已变成了她的一个目标。!

第12章

等到喻宜之跑完最后半圈,漆月叼着烟回到看台上坐下,双手肘撑在身后半仰躺着,一副懒散姿态。

喻宜之做了下跑后伸展,往看台上看了眼。

漆月忽然有点紧张。

喻宜之走过来了,漆月故意不看她,齿尖却在烟嘴上留下两个更深的牙印。

喻宜之在她身边坐下了,微凉的夜里,她能感到少女身上的阵阵热浪,裹挟着少女的体香向她袭来。

漆月不自觉往旁边让了让,想了想,把嘴里的烟掐了。

喻宜之因为跑完热,从口袋里摸了根皮筋,把头发扎起来了,露出毛茸茸的雪白的后颈,在黑暗的夜色里发着光,干净得不像话。

漆月默默伸手,把残存的飘向喻宜之身边的烟雾赶了赶。

她瞥到喻宜之一边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没塞。”不回教室?”

“歇会儿。”

喻宜之实在是个很沉默的人,漆月跟她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感觉被周围的静谧包裹,像一个茧,围成只属于她俩的小小宇宙。

星星来自右手边的格物楼,左手边的致知楼,还有头顶上真实的那些星星。

少女身上的热气越来越淡,可清香越来越浓。

漆月不知为什么心跳很快。

漆月觉得是这莫名的安静作祟:“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喻宜之回头看了她一眼。

漆月:“太安静了,好无聊啊。”

喻宜之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会儿,另一边耳机就被塞到了漆月耳朵里。

漆月:“老子不听英语!”

一愣,才发现学霸耳机里传来的并非英语,是一首歌。

而且居然是一首很老的歌:“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这时喻宜之的声音在音乐声中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你搞笑吧?你还不知道我名字?”

“我是问怎么写。”

“油漆的漆,岁月的月。”

“哦。”喻宜之淡淡的说:“月亮的月啊。”

漆月撑在看台上的手指蜷紧。

她从不自我介绍说是“月亮”的“月”。

月亮是高悬而皎洁的存在,是喻宜之这样的人,是干净的校服和恬淡的脸,而她是什么,混在街头巷尾打架闹事,满口脏话,烂泥一样的存在。

她怎么配是“月亮”的“月”。

可喻宜之说:“开学之前,我就看到过你,那次我去酒楼送文件,看到你在酒楼外面,为了救一个女服务员打三个男人。”

漆月:“我k,别把我说那么高尚,那晚我心情不好,是为了发泄。”

喻宜之笑了一下。

喻宜之她他妈的居然笑了一下。

漆月呆了,耳机里的人在继续唱:“对爱我的人别紧张,我的固执很善良,我的手越肮脏,眼神越是发光……”

她莫名有种感觉,这是喻宜之特意为她选的歌。

而这时,喻宜之向她伸出一只手,揩过她额角,反复摩擦着。

漆月反应过来,她下午去修摩托车,估计那儿沾了块机油没洗干净。

喻宜之手很冷,是那种血液循环不好、越跑步手越冷的人,她的目光也清冽,和手上的温度一样,都像清冷的月光。

今晚没有月亮,喻宜之坐在这里,就像月亮本身。

这是漆月之前一直躲着喻宜之的原因——不像她告诉别人的那样因为喻宜之是装叉犯,而因为喻宜之是她见过最像月亮的人。

她不想让喻宜之咬她咬过的手抓饼。

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跟喻宜之说话。

她不想自己抽过的烟飘向喻宜之。

她怕把月亮弄脏了。

可是现在,月亮坐在这里,告诉她,她的名字,是“月亮”的“月”。

手指在她额角摩挲了一会儿,缩回去:“擦不掉呢,不过也没关系。”

沾着机油,打着架骂着脏话,你也还是月亮。

夜风徐徐,喻宜之站起来:“我先走了。”

漆月半天说不出话,愣愣目送喻宜之背影消失。

她又摸了根烟出来,在手背上磕了两磕,最终还是没点。

少女留下的淡淡的干净的清香味,沾在她额角,包围在她身侧。

如影随形。

******

喻宜之回家的时候,看到别墅里都是人。

喻文泰端着红酒杯站起来:“宜之回来了,这是赵叔叔,这是王叔叔,这是张叔叔,都是我很好的生意伙伴。”

喻宜之背着书包站在原地。

任曼秋低声提醒:“叫人啊。”

喻宜之挨个叫了一遍。

喻文泰:“今晚我和叔叔们谈的很愉快,你弹一曲钢琴吧,再助助兴。”

喻宜之深吸一口气,走到钢琴边放下书包,坐下,翻开乐谱。

喻文泰端着红酒杯走到她身边,俯身一看:“别弹这首,有点压抑,换一首。”

他把红酒杯放在钢琴上,一手翻乐谱,一手扶着喻宜之的肩。

喻宜之今晚跑完步把头发扎起来了,忘了放下来,这会儿喻文泰温厚的手掌贴在她后颈上,很慈爱,也很压迫。

喻文泰终于选定了一首钢琴曲:“就这首吧。”

他端起红酒杯,递到喻宜之唇边:“喝一口,情感更释放。”

任曼秋:“她还没成年……”

喻文泰呵呵一笑:“怕什么?宜之马上就成年了。而且这是红酒,度数不高,还对身体好。”

他又把杯子往喻宜之唇边递了递:“别怕,喝吧。”

喻宜之接过酒杯默默喝了口,递还给喻文泰,喻文泰接过笑呵呵走回沙发边了。

喻宜之纤细的手指砸在钢琴上——嘣!

这本是一首柔和的乐曲,可也许就像喻文泰说的,喝点酒了情绪更释放,她每弹一个音符手指都像砸在琴键上,好一曲狂风暴雨。

红酒酸涩的味道缠在她舌尖上挥之不去,喻文泰的藏酒固然是好的,可她喝不懂。

为什么普遍规则默认高中生不能喝酒,可喻文泰说能喝,就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