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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168)

作者: 顾徕一 阅读记录

听见那场雪的预报,她哪里还敢去邶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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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漆月和喻宜之谈恋爱期间唯一的一次生日。

那时她们很穷,喻宜之打着减肥的幌子,只要了个四寸的小蛋糕,漆月还记得那是樱桃口味,紫红色的奶油特别酸。

之前漆月问喻宜之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喻宜之直勾勾盯着她:“你。”

所以两人饭后早早洗澡,面对面蜷在小小一张旧木板床上,腿一伸直,脚趾就抵到木板。

可那时漆月为爱做受做的很愉快,喻宜之凑过来吻她:“月亮。”把她红色长发从胸前拨到身后,她回之以热烈的吻。

那天为了给喻宜之庆生她格外放得开,解锁了好几个她平时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新方式。

事后想起来真是又刺激又羞耻,可喻宜之绵密的吻落在她头顶,她又觉得下次再这样也没什么不可。

那时候她多爱喻宜之啊。

后来喻宜之从床上起来,漆月懒洋洋拖住她手:“做完就跑?”

喻宜之一身汗:“我去洗澡。”

她冷白的皮肤都泛起红痕,刚才的激烈程度不言而喻,漆月也怕她着凉,放手:“去吧。”

喻宜之裹着浴巾回来叫她:“你也去。”

漆月没骨头似的躺在床上不想动:“你帮我擦擦算了。”

“今晚不行,你出那么多汗。”喻宜之笑着把她拖起来。

漆月不得不钻进浴室。

她出来时,看到喻宜之穿着睡衣披了件毛衣,弯腰在书桌前。

“干嘛呢?”她一边换睡衣一边问。

喻宜之笑着让开,一个小小奶油蛋糕露出来。

“你怎么自己又买了个蛋糕?”漆月问:“什么时候买的?干嘛不直接让我给你买个大的?”

喻宜之摇摇头:“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漆月一愣。

喻宜之走过来,搂住她腰,与她额头相抵:“月亮,不知道自己生日没关系的,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她闭眼去吻漆月的唇,粉粉软软的舌头探过来,轻吮漆月唇瓣:“我们是一体的。”

这句话在她们刚刚完成那场激烈后,有着特别的意味,身后的床单都还没来得及换,散发着她们的汗液和体香。

在那些忘乎所以的时刻,她们身体最私密的部分融为一体,然而现在,喻宜之对她许下一个生日的承诺,仿若她们从此同生,仿若她们就此共死。

漆月有点眼热:“喻宜之。”

喻宜之眨眨眼:“别太感动,你这会儿就感动,我的生日礼物还给不给。”

“给啊!”

喻宜之转身:“还是算了。”

她扑过去,像只黏在喻宜之背上的猫:“喂,给我啊喻宜之!”

喻宜之笑着让她背对自己,把她一头红发撩到肩膀一侧,又从自己毛衣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漆月颈间一阵冰凉。

喻宜之把她带到镜子前,站在她身后,下巴搁她肩膀:“好看么?”

她脖子上多了一条银色项链,项链坠是朵小小雪花。

漆月伸手抚摩。

喻宜之:“纯银的,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我自己去做的。”

漆月摸着那精巧的小雪花,想也知道有多少复杂的工序,画图、雕刻、焊接、修挫,而喻宜之那么忙。

她问:“为什么做这个?”

喻宜之下巴还搁她肩上,搂住她腰:“高三那年,我被带到邶城过年,下雪了很漂亮,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月亮还没看过雪呢。”

她轻轻在漆月耳鬓厮磨:“月亮,以后我们生活会好起来的,等我们有钱一点,我带你去邶城看雪。”

漆月:“我还想去东北吃铁锅炖。”

喻宜之笑:“去苏城吃糕团。”

“去泰国看钢管舞。”

“去京都赏樱。”

漆月扭脸亲喻宜之额头:“不过,第一站还是要去邶城看雪。”

那时她们还年轻,以为生活总会变好,以为整个世界将会铺展在她们眼前,予取予求。

后来生活的确变好,她们的确拥有了整个世界,却弄丢了彼此。

漆月从未踏足邶城,也从未看过她们期许过的那一场大雪。

离奇的是,喻宜之送给漆月的那条项链,漆月第一天起床刷牙时一摸脖子,居然丢了。

她们把床上翻了个遍,又把整个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哪里都没有。

漆月:“真见鬼了。”

喻宜之拍拍她头:“没关系,至少你见过了也戴过了。”

后来想起,总觉得那离奇的丢失含着宿命般的意味——连老天都觉得她和喻宜之不合适,所以没收了她们的项链。

******

一周后,邶城的天空一片灰霾,喻宜之打车去机场时,一片、两片,簌簌的雪花落了下来。

喻宜之望着天空,雪花纯洁又安静,没有根的从天空飘下来,很容易带给人寂寞的感觉。

而天空灰得像鸽子的眼睛,喻宜之坐在暖气融融的出租车里,异常想念漆月。

如果漆月在这里,她还会觉得寂寞么?

飞机抵达K市,气候就变了,温吞吞的催着人心底的恐慌复苏,让她很想坐上飞机逃回邶城。

她按捺下心底的这股冲动,到酒店收拾了一下。

出门打了辆车,去了钱夫人新交给漆月管的华亭酒楼。

她没靠近,站在马路对面一棵树下,南方的冬末春初满是绿意,反而衬出人心里的荒芜。

她远远望着,学着漆月的样子,给自己点了支烟,不抽,就那样夹在指间。

这是她特意买的漆月常抽的那种烟,好像漆月的味道将她包围,给她一点站在这里的底气。

其实这酒楼挺气派的。

也不知道漆月在不在。

喻宜之没在意自己站了多久,只是一盒烟燃得不剩多少,双腿也有些发僵。

她也不明白自己固执的站在这里干嘛,就算看到漆月,她也不该再上前打扰了。

可又自我安慰的想:哪怕看一眼也好呢。

就把这样的一次放纵,当作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当马路对面出现那张又美又狠的脸时,喻宜之的眸光凝注。

漆月送供货商出来的,当年桀骜不驯的少女,从接管华亭开始穿着正装,衬得肩线笔直,蜂腰盈盈一握,越发好看,也很有管理者的样子了。

供货商点头哈腰跟漆月握手,漆月脸上的神情淡而疏懒。

喻宜之想:这就是漆月想要的么?

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

忽然,酒楼里又快步走出一个人影。

喻宜之认得她,是阿萱,拿着件西装外套,披在漆月肩上。

即便是K市,到底也是冬末,漆月从以前开始总是穿得少,到了现在,倒有了替她关切的人。

漆月冲阿萱笑了笑。

隔着这样的距离,喻宜之看不清漆月的眼神,可她能回忆起以前在宴会上,看漆月对阿萱笑过。

不止嘴在笑,眼神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