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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206)

作者: 顾徕一 阅读记录

喻宜之缓缓吐出一口气:“是,我很怕。”

“为什么这么做?”

坦白来说,喻宜之是个利己主义者。

喻宜之张开眼,窗帘留着一条不规则的缝隙,月光流淌进一缕,好似在飘窗台上蓄成一汪清浅的水洼:“因为,我觉得你会这么做。”

她问漆月:“你会么?”

“我会。”

“我想问你,什么事是你一定会做的,什么事又是你一定不会做的?”

“我说了,你可不准笑我。”

“嗯。”

“其实不管你在还是不在的那些年,我只有一个标准。”漆月的声音在空气里蔓延,清泠泠的结成溪,落进那一汪月光里:“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我在你面前说起这些事,都不会觉得自己是滩烂泥。”

******

周一,喻宜之照常上班,就像她被喻文泰烦扰的那些年,她每天都照常上学,迫切需要一种规律感来对抗荒诞的无常。

漆月也照常上班,临近中午,被总监叫到办公室。

开场白是:“你在公司实习已经有段时间了。”

漆月心里已明白了三分:“嗯。”

“坦白讲,你没给公司做什么突出贡献。”

成年人的世界,狡辩“公司没给我足够的机会”没任何意义。

总监道:“你是我招进来的,还有什么能为自己争取的么?”

覃诗雅的故事盘亘在她心头。

但她动动嘴唇:“没有。”

此时,齐盛的办公室里,人人无心工作,群里热切吃着一手保真的瓜。

总监办公室的喻宜之自然也收到消息。

她牵动嘴角,却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笑。

笑这荒腔走板的生活。

偏偏是这时,传来了艾景皓订婚的消息,和另一个如雷贯耳的姓氏联系在一起,这是艾景皓必须做出的妥协,是他必须担起的家族责任。

那么,过不了多久,喻彦泽也会知道这事了。

喻宜之下楼,买了包漆月常抽的烟,上了天台。

风卷着烟草味飘散在鼻端,气味是矛盾体,安抚着心脏,搅扰着肺腔。

午餐时间,有人上来,喻宜之隐于墙角。

是乘星的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小孟。

“小漆被开了?”

“唉,没办法的事,转正不了,就只有走。”

“可惜,我觉得她挺不错的,脑子灵光,人又努力。”

“是啊,今天就是她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了,我们给她买个小蛋糕吧……”

喻宜之夹紧了指间的烟。

下午上班,她频频看向手机。

漆月并没有给她发消息。

直到下班,她发微信:【我不加班,接你回家?】

【我要加班,你先回吧。】

喻宜之锁了屏幕。

回家,等了一会儿,漆月果然没回。

她去医院看了趟小婷,情况良好,仍在休息,但漆月不在。

她又开车到华亭,今晚值班的是大头:“漆月呢?”

“我怎么知道。”

“行,你不知道。”喻宜之淡淡点一下头,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不再言语。

大头:……

这姐姐冷着张脸坐在这儿跟门神似的,气场过分的吓人,谁他妈还敢进来吃饭。

“喻宜之。”

“喻总。”

“喻姐姐!”

喻宜之淡漠的说:“我没你头这么大的弟弟。”

大头捂住心脏:“好,我告诉你,今晚是辉哥约她谈事,钱夫人不是要走了么,辉哥想盘下华亭,还是交给她管,分成比钱夫人给的再多两成。”

“地址。”

大头报了个酒吧名字。

喻宜之拎起包就走。

停车,她站到酒吧外,隔着条马路望着落地窗。

漆月下午应该回过家了吧,规整的职业装换成了破洞T恤和牛仔裤,跟狗咬过似的,两边膝盖撕出老长的一道,露出晃啊晃的膝盖,白得刺眼。

脚上蹬的机车靴总是不系好,跷着腿,鞋带乱七八糟的散下来,在她身上却有种恰如其分的不羁美感。

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散着,她随手一抚,挂在一边肩头,没化妆,只涂了一层暗色的唇膏,唇边挂着散漫的笑意。

喻宜之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都能看分明,酒吧里路过那张桌子的人,不停在往漆月身上瞟。

她是锦衣夜行的绝美幽灵,是沼泽滋养出的花,灼灼盛放,连浓醇的夜色也变得苍白。

撕开了工整的外衣,桀骜的灵魂露出来。

喻宜之能看出她的自如,转身离去。

回家,对着电脑工作了一会儿,漆月开门的声音传来。

喻宜之垂着眼睫,不看她。

纤指继续在键盘上翩飞。

漆月坐到她对面,倾身,手背交叠托住下巴,盯住她。

喻宜之:“看我做什么。”

“喻宜之,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又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喻宜之手指顿了下,继续敲下去:“你是穿成这样在加班么?”

“我是有话要跟你说,但是在这之前,”漆月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

让她转一个角度面对自己,从她膝头仰起下巴,双手捏住她指尖,拉着她的手晃了两晃:“你先告诉我,从昨晚开始,你是不是在为什么事不开心?”

喻宜之看着灯光下的那一张脸。

抹了暗色的口红,又美又妖,可脸的其他部分又一点妆都没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她,因顶灯的洒下微微眯起一点,却又努力的睁圆,倔强的想要看进她眼底里去。

像猫,又像赤诚的婴孩。

就那样望着喻宜之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她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渡给喻宜之,干燥又温暖,而喻宜之鼻端是喻彦泽身上潮溺的鱼腥味。

“你不能为我做什么。”

漆月抿了一下唇。

“你需要我么?”她跟着又问:“你需要过我么?”

喻宜之说:“我头脑清晰,目标明确,工作稳定,收入颇丰。”

漆月的唇线越抿越紧。

“可是,”喻宜之语速放缓,那句话就显出格外的郑重:“我需要你。”

灯光碎落在漆月的眼眸里,啪嗒一声,如溅在莲叶上的露,升腾起一个炎夏,写满青春的不甘过往。

喻宜之忽然发现,漆月从头到尾,都在纠结自己是否需要她。

“我需要你。”她缓慢而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伸手摸了一下漆月的脸:“我需要你,不是因为你能为我做什么。”

“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存在。”

漆月晃了一下肩,喻宜之:“腿麻了?”

她把漆月拉起来。

漆月一瘸一拐走回自己刚才坐的那一边,拿起一个文件袋,又一瘸一拐走回喻宜之身边。

这下抿唇的人换做喻宜之。

刚才她全程垂眸不看漆月,以至于没注意到漆月拿了个文件袋。

“打开看看。”

会是什么,阿辉提供给漆月的合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