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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221)

作者: 顾徕一 阅读记录

一阵叮铃声,似月光在脚边摔碎成一瓣瓣。

漆月眉心一跳。

上次那铃声在她颈间招摇,喻宜之可没放过她。

“不是我对你胡作非为吗?你带这铃铛干嘛。”

喻宜之背对着她,手腕抬起。

丝带似有灵性,迫不及待往那雪颈间攀爬。

喻宜之把一缕长发从丝带间挑出,转身,肩上勾着的浅月色睡衣肩带,细得欲盖弥彰。

水色衬着她眼皮眼尾的淡绯:“你刚才问我,喝那么多酒干嘛。”

纤指拨了拨铃铛,一阵碎响:“不喝多的话,我想,我会放不开。”

如果眼底的水光是泪。

喻宜之额角蒙着薄汗,的确是在践行那日求生游戏输给漆月的赌约。

******

回到K市,这日,喻宜之应酬完,漆月骑机车来接她。

“累么?”

“还好。”

“想去个地方么?”

喻宜之跨上她机车后座。

漆月吊起唇角笑:“你还真不问我带你去哪啊。”

从十七岁开始就是这样了。

机车轰鸣,穿过车流,如溯源时光。

一直开到她俩的高中校园外,停在墙侧,是她俩以前逃课常翻越的那处。

漆月仍然灵巧,攀上去,从围栏边探出头来看她:“喻宜之,你穿着高跟鞋还敢不敢翻墙?”

喻宜之毫不犹豫的脱了高跟鞋,往围栏里掷去。

漆月一躲:“我k,差点砸到老子。”

又探头教她:“那儿有半块砖看到了么?先踩那里。”

平衡协调是喻宜之的短板,踩着砖一个大晃,漆月赶紧拉住她。

喻宜之自己也吓了一跳,可一抬头,路灯恰到好处的亮着,像魔法,映着漆月的一张脸。

喻宜之笑了。

她从不习惯依赖任何人,却从十七岁逃课翻墙的时候意识到,没什么可怕,就算跌倒,也一定会跌入一个灼热而坚定的怀抱。

学校里没开灯,越往里走离路灯越远,陷入一片浓重的黑。

“怎么没人?”

连住读学生也不在。

“嗯,要借出学校当几天考场,明早开始布置,学生都放假了。”

“你怎么知道?”

漆月笑得散漫:“整个K市有我不知道的事么?”

今晚的校园里,有的只是她们。

漆月趁着这片黑:“喻宜之,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这次尝试无疑是失败的。

她讲着讲着,声音低下去,最终停下。

喻宜之瞥她一眼:“怎么不讲了?”

她躲进喻宜之臂弯:“好他妈吓人啊!”

两人趁着夜色走入致知楼,因为喻宜之提议:“先去你教室看看。”

数着楼层,找到高三(7)班。

漆月推了推门,锁着,又去推每扇窗,果然有一扇的锁坏了。

轻盈的翻进去,又替喻宜之打开门。

自己转身走回教室最后,大剌剌往以前那个座位上一坐:“这桌子怎么感觉这么多年都没换过?”又借着月光凑近看一眼:“哪个兔崽子用圆规把老子桌子划的乱七八糟?”

喻宜之走到教室前门,敲了敲门:“漆月同学。”

漆月抬脸冲她笑。

高三喻宜之帮她补课那段时间,不知多少次站在(7)班教室门口,无视一班牛鬼蛇神的起哄,一双清泠泠的眸子直视教室最后排:“漆月同学。”

十七岁的少女身着一丝褶皱也没有的校服,整个人干净得不像话。

而十年过去,站在教室门口的人变成了白衬衫窄西裤,脸上的妆被月光吃掉大半,一张脸仍如十七岁那般素净而通透。

漆月靠着椅背懒洋洋的笑:“怎么还是你啊。”

喻宜之整个人的轮廓罩在一层月光里,无限柔化,温柔而坚定:“嗯,一直都是我。”

两人从致知楼出来,晃过没开门的食堂,晃过空无一人的操场。

来到格物楼,上楼,高三(1)班仍是一中的尖子班,果然连安全措施都更严格一点,漆月去看了每一扇窗户:“都锁着,进不去。”

“没关系,我们的记忆本来也不在教室。”

两人上到顶楼。

漆月指指走廊另端的洗手间:“喻宜之,你以前最爱的厕所,要不要去尿尿一个缅怀下?”

喻宜之瞪她一眼。

漆月笑。

两人站在走廊一端的小平台,喻宜之脊背笔挺眺望远方的校园,漆月还和以前一样,靠着身后一根方柱,和喻宜之隔着一段距离。

喻宜之问:“不抽一支烟?”

以前她每次在这里遇到漆月的时候,漆月都在抽烟。

漆月:“能抽吗?”

喻宜之说对身体不好,让她尽量少抽来着。

这会儿却宽宏:“怀念嘛。”

漆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又摸打火机。

“哦,果然随身带着烟啊。”

“……你套路老子。”

喻宜之笑,漆月懒懒喊她一声:“喂,喻宜之,接着。”

抛过来一个小东西,准头好,稳稳落进她掌心,凉凉的。

摊开一看:一颗阿尔卑斯糖。

撕开包装,塑料纸窸窣着在寂静夜色中响得很大声。

喂进嘴,一丝甜味弥散。

她忽然问漆月:“你十七岁的时候想亲我吗?”

漆月嗤道:“老子才不想。”

喻宜之靠过去:“真的?”一开口,嘴里就钻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漆月瞧着她。

“那,算了。”喻宜之眨了下眼,又慢慢往后退。

漆月一把攥住她细瘦手腕,直接吻了上去。

这个吻里饱含糖的甜味,烟草的苦味,还有穿越十年的灰尘的涩味。

漆月一手指间夹着烟,另一手托住喻宜之后颈,越吻越深入。

从十七岁时的平行线,到现在喻宜之完完全全属于她,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等两人翻墙出来,重新骑上机车回家,喻宜之搂着漆月的腰:“跟你说件事。”

“什么?”

“你今晚带我来学校,我还以为……”

喻宜之贴在漆月耳畔:“你要跟我求婚呢。”!

第91章

漆月的耳朵烫了一下。

“搞那些形式干嘛?”声音被机车边喧嚣的风吹得有棱有角,从中好似能窥得她微拧着眉的神情,像只倔强的猫。

喻宜之在身后搂着她的腰笑。

这段时间老城区改造项目有序推进,喻宜之手上新老项目交叠,时时加班,连周末也未能幸免。

周六晚上,漆月与她打完“学习不累,我爱学习”的电话后,下楼,推出那辆火红的机车。

跨上去,风鼓噪长发飘荡。

丝丝缕缕,喧嚣着张扬。

直到车流河水般在她身侧褪去,夜路逐渐变苍凉,荒草撩拨着人神经里的怯弱。

漆月脸上却仍是那副不羁的神色,停了车,一只脚支在地上,机车靴溅起一阵飞扬的尘屑。

这是她熟悉的世界,闭着眼都能摸出纹路。

她来到的是曾经赛车的山脚下,以前被人当作据点的旧工厂早已荒废,没有灯罩的路灯结着蛛网、黯淡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