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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223)

作者: 顾徕一 阅读记录

这天,她们终于并肩出门。

喻宜之穿得跟平时一样,白衬衫搭窄腿西裤,配一件极衬肩线的西装,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钻表,往耳后喷了香水,耳垂上戴一枚小小方钻耳钉。

而周末的漆月完全摆开了职业装的束缚,穿领口松垮垮的T恤和牛仔裤,套一件棒球外套,嚼着香口胶,吹出个泡泡爆裂在嘴边“啪”的一声。

喻宜之瞟她一眼。

站到她面前,手伸进棒球外套,把领口往后拉了拉。

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后颈。

K市的步行街,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杂乱里自有股烟火人间的热闹。

喻宜之一出现在这里,立即吸引众人目光。

她扭头轻轻望向漆月,而漆月终于没再回避的意思。

人群拥挤得恰到好处,两人手臂紧贴着,摩擦出旖旎的心绪。

说来也巧,这天本是阴天,太阳一直被阴云裹着,后来不知何处而起的一阵风,忽尔天光大亮,阳光炽烈。

喻宜之勾着唇角,漆月垂眸,看她手指微蜷,似握着两人终于共享的日光。

“喻宜之。”

“嗯?”

“你的手指,好空啊。”

在喻宜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漆月手指勾了上来。

喻宜之唇角弧度更甚,反握住她手指,十指交叠。

阳光之中,自然不乏打量过来的目光。

有议论,有指点,毕竟她们两人看上去,仍是那么不同。

这时路边一个姑娘,忽然向两个对她俩指点的男生道:“你们嘴怎么那么碎啊!我一个陌生人都听不下去了!人家美女和美女那么相配,轮得到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来反对!”

“清冷理性御姐和张扬不驯年下,我都嗑啦了好么!你们到底懂不懂欣赏!”

漆月噗嗤一声。

喻宜之:“她从哪儿看出你是年下?我们不是一样大么?”

漆月:“可能你看起来比较成熟吧,老姐姐。”

喻宜之瞪她一眼。

“我要穿你的衣服。”

“真的?”漆月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路过电影院,她问:“要去看么?”

“好啊。”

喻宜之拿出手机,翻了翻购票软件:“看哪部?”

点进一部恐怖片:“这个怎么样?”

漆月:“别了吧,又是一堆人被困在荒岛上,然后主角开始不让他碰啥他非碰啥的作死模式,好降智。”

喻宜之扬了扬唇。

表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漆老板,会在两人逛校园时,被自己讲的鬼故事吓得藏进她臂弯。

“你是怕看恐怖片被吓哭吧。”

“怎么可能!”漆月扬着眼尾:“喻宜之你这人懂不懂情趣,谈恋爱当然要看爱情片了。”

她的头凑到喻宜之手机前选片,后脑看上去毛茸茸的,像虚张声势的猫。

喻宜之伸手摸了一把:“都好,你决定。”

她买了票,又叫漆月:“去买爆米花吧。”

两人排在队伍里。

“一个双人套餐,爆米花加大。”

“你不怕胖了?”

“你吃,我浅尝。”

漆月吊着嘴角笑。

谁能想到,她谈个恋爱还得兼职吃播。

两人检票进场。

相邻的红色软椅,喻宜之把横在两人之间的扶手抬起,可乐放两边,爆米花就由漆月抱着。

喻宜之盯着银幕上迪士尼乐园的广告,状似无意的把手放在软椅间,微微摊开,指腹圆润的指纹透着微光。

漆月挑唇,把自己的手放进去。

放映厅灯光暗下的时候,她扭头望向一侧。

喻宜之摩挲她手:“怎么了?”

“只是在看,原来两个座位的距离,这么远。”

那曾是两人在电影院里永恒的距离。

然而现在,她坐在喻宜之身边,一切又好像变得顺理成章。

漆月:“要是我们能早点这样,就好了。”

喻宜之靠着椅背,掌纹与她相贴:“不晚。”

“嗯?”

“只要是你,怎么都不算晚。”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你。

兜兜转转,每一步弯路都有了意义。

影片开场,银幕的光,在喻宜之薄而透的唇上凝出一个小小光斑。

漆月看得入神。

喻宜之明明望着屏幕,却似有感应:“你偷看我。”

“才没有。”

眼神被捕捉,连累耳尖跟着发烫。

“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爆米花。”

“好啊。”

银幕上的主角尚且青葱,穿着校服翻出洁白领子,黑板旁边的墙壁上挂着角尺和量角器,漆月把爆米花喂进喻宜之的唇。

喻宜之凑近她发烫的耳:“我怕胖,只能吃一颗,你就不能挑颗甜一点的吗?”

漆月委屈:“我k,光这么暗,也看不清哪颗裹了糖浆哪颗没裹啊。”

喻宜之靠过来,带着一身冷香。

光影暗下的一瞬,吻轻柔的覆上。

软而带清甜的香气,混沌了意识,让电影对白变作模糊的背景音。

银幕重新透出天光的时候,复又坐端正。

“这样,”喻宜之噙着抹笑意低声说:“就够甜了。”

电影快要结尾,漆月那边吸着鼻子。

喻宜之以为她因冷气而受凉,望过去。

漆月已哭得满脸泪痕,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出声。

喻宜之:……

她左右看看,其他观众都在对着银幕哈哈哈。

……这孩子哭点很奇怪啊。

她低声问漆月:“哭什么?这不是轻喜剧么?”

漆月哽咽着说:“看起来是圆满结局,主角开金手指实现梦想走上人生巅峰,可仔细一想,亲人去世,朋友反目,跟他在一起的爱人是重生回来,失去了所有记忆。”

“这又算什么圆满。”

大咧咧的表面下,漆月一颗心柔软而敏感。

就像喻宜之十七岁第一次遇见她,在路边跟人打架,手背骨节上沾着血污,脸上沾着泥土,一双眸子却如天边的明月,闪着赤诚的光。

从电影院出来,漆月哭得鼻子完全不通气:“喻宜之,你带纸了么?”

喻宜之又觉得好笑,从包里找出纸巾递她。

漆月擤完鼻涕,眼睛还是红的,像只被欺负的猫。

喻宜之搂住她的肩安抚:“好了,以后不看这种骗人的伪喜剧电影了,嗯?”

漆月却摇头:“没关系,可以看。”

她握住喻宜之搭在她肩上的手,在散场的人群中,望着巨大菱形落地玻璃折射进片片夕阳。

幸福的人,不怕悲伤的电影。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知道绝境中仍有幸福的可能。

漆月忽然晃晃喻宜之的手:“看。”

电影院大厅的角落,摆着一台拍大头贴的机器。

漆月:“去拍吗?”

“你想拍吗?”

“去试试。”

她曾经厌恶拍照,因为觉得生活灰败,无可记录。

可这时喻宜之随她挤入搭着布帘的小小隔间,空间盈满,充实得不可轻轻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