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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66)

作者: 顾徕一 阅读记录

她的确没什么坏心眼,又或者说,这是她唯一仅存的一点好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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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回到卧室,把书包里的贺卡倒出来。

今天上午是最后送贺卡的机会了,不少人又往她课桌抽屉里塞了贺卡,她一张张翻过,又面无表情的扔进垃圾桶。

还是没有漆月送的。

任曼秋敲门进来:“宜之,文泰让我盯着你今天下午好好练琴,你知道今晚的表演很重要吧?”

喻宜之垂眸:“知道。”

任曼秋陪她走到琴房,喻宜之掀开钢琴盖的时候,任曼秋忽然说:“你最近不太一样了。”

喻宜之手指砸向琴键,这些曲子她其实已经练得太熟了,几乎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有什么不一样的。”

任曼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好听文泰的话,你想要的都会有的。宜之,无论你表现的多么温顺,我知道你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

喻宜之在两个跳跃音符间,狠狠砸向琴键:“如果,我不听呢?”

任曼秋一下露出很恐惧的神色:“你说什么?”

喻宜之合上琴盖:“这曲子我不用练了,我已经弹得太熟了。”她转向任曼秋:“你看上去也温柔,但你也有野心,你觉得,我的野心跟你一样么?”

她站起来走出去,任曼秋在她身后想拦,最后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默默看着喻宜之的背影。

五六岁时奶嘟嘟的样子还在眼前,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高了。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和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无限亲近,却渐渐走到了如此漠然的地步。

是她每天沉溺在琴房练小提琴的时间太多了么?可那是她唯一放松的时候。

她也曾建议喻宜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练琴吧,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就什么都忘了。

可喻宜之说,自己跟她不一样。

而且,喻宜之快十八了。

窗外一声雷,任曼秋吓了一跳,她走到窗边,却并没要下雨的感觉——冬天怎么会打这样的旱雷呢?简直像什么重大变故的预兆。

******

傍晚,喻宜之在卧室写卷子时,阿姨敲门进来:“先生回来接你了。”

喻宜之丢开笔,深吸一口气下楼,喻文泰的黑色宾利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下午就开始打雷,这会儿终于有点要下雨的感觉了,气压很低,宾利却车窗紧闭,和驾驶座之间的挡板也升起来,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只有喻文泰身上的香水味。

像什么呢?喻宜之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像一具棺材。

她像一具死而不僵的尸体,有一排排蚂蚁爬过她手背,小臂……

她浑身发麻,蜷蜷手指:“我可以开点窗么?”

喻文泰温和的笑意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不行。”

车一路驶到了电视台,喻宜之左右看看,电视台坐落于老城区,倒与漆月家离得不远。

喻文泰找了关系,让她拥有独立一间的休息室,喻宜之:“我可以开点窗么?”

喻文泰:“不行。”

于是情况相较于宾利车内并没有好转,还是像具棺材。

喻文泰:“今晚电视台要直播,你可得好好弹,所有我那些合作伙伴都看着呢。”

喻宜之垂眸。

她想起上次她跟漆月说,她像喻文泰养的一条狗,这话其实错了——她哪儿有那么重要。

她更像喻文泰的一条领带,不,领带都不算,更像一个领带夹——不声不响,没有意志,有则锦上添花,无也不伤大雅。

喻宜之小声说:“没有我这些表演,那些人也会跟你签合同的。”

喻文泰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发:“你哪儿能那么想,你这么优秀,他们都说我有福气呢。”

他取出一条白色的裙子,是今晚的演出服,问喻宜之:“好看么?”

其实那裙子很漂亮,简洁的裁剪,细细一条腰带勾勒出腰线,垂坠的质感像人鱼的尾巴,让人的美更添一层灵动。

喻文泰:“换上吧。”

等喻宜之换好以后,喻文泰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看。”

他走过来帮喻宜之系腰带,力度带的喻宜之都往后退了一步:“太紧了。”

喻文泰:“这腰带就是系的够紧才好看。”

他和喻宜之一起坐在休息室等,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金丝边眼镜,直到有人来敲门,他重新戴上扬声道:“进来。”

“喻总,该喻小姐上场了。”

喻文泰点点头:“去吧,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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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老城区的一家旧酒吧。

漆月和亮哥敏哥大头他们聚在一起喝酒,亮哥拍着大头的肩:“你小子最近跟阿辉走得很近啊。”

大头笑:“以前不是总在一起玩么?玩惯了,而且他现在跟钱夫人不也没什么吗?”

亮哥哼一声:“你自己拎清形势。”

大头:“知道知道。”

小酒吧破败不堪,就他们一桌客人,几个硕大的扎啤杯子在桌上摆着,几个小碟子里装着咸干花生和红衣花生,只有大头一个人喜欢吃红衣花生,吃得细细碎碎的花生衣掉了满桌。

没有驻场乐队,只有一台老式的挂式电视,酒保也不忙,一边玩手机,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突然大头:“我k。”

敏哥拿颗花生砸向他:“天天k什么啊你k?”

其他人随着他视线看向电视,愣住的只有漆月一个。

亮哥眯眼:“这妞够正的啊,想不到K市还有这种妞。”

屏幕上,一袭白裙的女孩弹奏着钢琴,其实那舞台布置多少有点土,布满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种花,可女孩一脸冷感消解了那种庸俗,肩膀随着韵律起伏,似有月光不断滑落、摇曳在白裙之上。

大头:“是我们同学。”

亮哥:“有男朋友了吗?”

漆月端起扎啤杯懒洋洋喝了一口:“谁都看不上她,太装叉了,你要在我们学校你也烦她。”

亮哥砸砸嘴:“白长这么张脸,可惜。”

大头看了漆月一眼。

漆月低头,拿起一颗红衣花生,也不吃,放手里来回撮着。

刚才她们喝酒时聊每个人有什么新年愿望,她毫不犹豫说了发财,说完喝两口酒,把心里真正的那个愿望吞下去。

她想见喻宜之。

她想今年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和新年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喻宜之。

所以当喻宜之那张清冷的脸突然出现在电视里,她吓了好大一跳。

这样算不算实现愿望?

电视画面并不清晰,喻宜之清秀的五官模模糊糊。

漆月一摔花生站起来:算个毛线啊算!

她往酒吧外面跑,大头喊:“漆老板你去哪?要下雨了!”

漆月:“我还有个局!”

她骑着摩托车往喻宜之家飞驰,喻宜之表演完后就会回家了吧?

冷冷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淋在身上,却是另一种畅快。

******

此时,电视台,喻宜之没什么表情的走下台,喻文泰站在台边鼓掌:“回休息室等我,我去找台长他们打个招呼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