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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116)

旁人无心顾及他们俩,注意力都放在了岭南叛乱的事上。

周瑛道:“陛下,南夷六部,素来不服王化,比之东西突厥不遑多让,只因先时有归义夫人在,她心向天朝,又压制得住六部,岭南一带才得一时太平,归义夫人去世之后,南夷各部之间又开始分化,这次起兵反叛的,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部,首领名叫黎栈。”

贺融提出疑问:“我记得之前不久,南夷还是三部,怎么如今又变成六部了?”

周瑛:“归义夫人死后,忠于她的大部分势力,由她儿子桑扎继承,另外又分出两部,都是原想被归义夫人收拢过来的部落,他们见归义夫人不在,趁机又脱离出去,后来桑扎部落出了内乱,其它两部也起了冲突,就变成如今的六部,可以说,原本由归义夫人统一掌管的南夷,如今又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贺湛对一个女人居然能统一南夷表示好奇:“这归义夫人是何许人也,为何她竟能号令南夷,在世时无人敢反抗?”

周瑛道:“说起这归义夫人,当真是奇女子也,她本是南夷汉女,却嫁给南夷桑族首领桑沂,彼时天下大乱,桑沂因病而亡,其子年幼,归义夫人就接管了桑族,并逐渐联合各部,以结盟或出兵双管齐下,最终被拥护为南夷首领,且主动归顺我朝,向高祖皇帝呈上《南夷山川图》,高祖皇帝大悦,封其为一品归义夫人,称赞她心怀大义,乃巾帼英豪,这就是归义夫人封号的由来。”

嘉祐帝没兴趣听典故,忍不住打断他:“突厥人原就野心不小,还有个萧豫一直心怀叵测,他们若是知道南边乱了,难保不会趁势而起,诸位爱卿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吧!”

在场除了贺融与周瑛他们,还有本已赋闲在家的李宽。事发突然,张韬陈巍等能征善战者均不在京师,李宽也曾几次上过战场,经验丰富,自然也被嘉祐帝请过来作参谋。

李宽就道:“陛下勿急,南方离此千里之遥,形势一时一变,据我所知,南夷内部并不安稳,正如周相所言,六部之间矛盾重重,黎栈也未必就能坐稳广州,当务之急,是先就近调派兵力,前往平叛。”

兵部尚书范懿道:“离岭南最近的,莫过于洪州,洪州兵力五万左右,但南夷地形复杂,崎岖多瘴疠,南夷更是男女老幼皆能成兵,洪州刺史姜寻不擅带兵,恐怕无法担当平乱重任。”

贺秀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他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此言一出,大家都不当回事,贺秀也觉得自己的请求不可能被答应,见嘉祐帝没有出声,只好闭口不言。

李宽拱手道:“若陛下不弃,臣愿带兵前往平叛。”

贺融微微皱眉。

还未等嘉祐帝露出欣慰之色,便见贺湛也出列道:“陛下,臣也愿往。”

作者有话要说:

紫荆花的寓意与兄弟情义有关,所以绣囊里才会是晒干的紫荆花,但文中不方便直说,就在这里说明一下。

贺湛:三哥,你能不能再抠点?

贺融:能,以后上我家,进门一次收一次门槛折旧费。

贺湛:卧槽……

第四卷 倚天万里须长剑

第79章

没等嘉祐帝说话, 贺融就道:“镇远侯长于军事, 若由他带兵去岭南,些许叛乱,自然不在话下,但京畿重地,毕竟也需要一位能将镇守, 单靠陈谦一人, 恐怕不足以担起重任。陛下, 臣愿同五郎一道, 前往岭南平叛。”

李宽望向贺融, 两人四目相对。

贺融微微颔首。

李宽回以平和一笑。

贺穆正因贺融帮忙为自己与贺秀说和的事心生感激,有心投桃报李,闻言就道:“陛下,三郎与五郎曾远赴突厥, 立下大功,彼此默契无间, 此番若前往岭南, 定能克定叛乱,大胜而归。”

兵部尚书范懿问道:“不知两位殿下, 对南夷之乱,是否已有对策?”

贺融没有作答,似乎想将应对的机会留给贺湛。

后者也没有令他失望,沉吟片刻,道:“我想从京城带走五万禁军, 再加上洪州五万兵力,拢共十万,前往岭南。”

嘉祐帝迟疑道:“听说南夷人骁勇剽悍,幼童蹒跚学步就开始在山林间打猎,与那茹毛饮血的野人一般,十万兵力够吗?”

贺湛道:“方才听周相所言,南夷六部之间彼此各有矛盾,我们打是要打的,但也不能一味地打,若能辅以拉拢离间,想必能事半功倍,此事正是三哥所长,有他一起,臣信心加倍。”

贺融有点无语,这话说得好像他这人就专干那些挑拨离间的事似的。

但他面上不露,依旧配合弟弟道:“回禀陛下,南夷之地,不出王土,南夷人再蛮横,自古也是我华夏之民,此去若单靠暴力镇压,恐怕不出数年,又会故态复萌,臣等希望以出兵打压为主,拉拢教化为辅,以期岭南百年太平。”

范懿道:“殿下有此雄心,臣自然钦佩不已,但南夷人杀我汉民无数,恐怕不是能轻易教化的,二位殿下此去,他们必然心怀警惕戒备,说不定还会利用南方多山林瘴毒的地形来对付朝廷大军,两位切莫掉以轻心。”

李宽也道:“臣府中有位幕僚是南方人,昔年也在岭南游历过几年,对那里的地形气候有些了解,殿下若有需要,我可以让他前去拜见两位殿下,讲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好让殿下早做准备。”

贺融拱手道:“多谢李侯鼎力相助。”

李宽回礼:“此乃本分,殿下言重了。”

嘉祐帝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理顺,眉毛也逐渐舒展开来,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三郎与五郎你们先做些准备,禁军也随你们挑,有何需要,只管来与朕说。”

此事议定,众人又讨论了些细节,便都陆续告退。

贺穆特意留在最后,叫住走在他前面的贺秀。

“二郎留步。”

贺秀停步回身,神色依旧淡淡,但看起来也比前些日子要好一些了。

“大哥有何吩咐?”

不知何时起,他们兄弟之间,竟已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

贺穆暗叹一声,连他自己也要略想一想,才能想起自己到底要跟对方说什么。

“二弟妹之事,我们都不希望发生,但事已至此,你还是多看开些,节哀顺变,二弟妹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见你如此自伤自毁。”

贺秀拱了拱手,没有做声。

贺穆道:“先时皇后与陛下提起,说京中高门未嫁女子众多,想为你重新……”

贺秀打断他道:“大哥,陆氏尸骨未寒,我眼下还没有续弦的打算。”

贺穆也没有勉强,点头道:“人死不能复生,生者总还要继续过下去,你保重。”

贺秀:“此事等我从甘州回来再说吧。”

贺穆道:“甘州眼下虽无战事,但边陲之地毕竟苦寒,不比京城安逸,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哪怕一时半会难以办到,大哥也会尽力帮忙的。”

贺秀:“多谢大哥。”

语气依旧淡淡,似乎少了些许疏远。

……

李遂安敲了几下门,听见里头的人道“进来”,便推门而入。

“父亲,您找我?”

李宽抬起头,手一引:“坐。你去哪儿了?”

李遂安道:“我去公主府给祖母请安了。”

李宽点点头:“你祖母年纪也大了,你多去瞧瞧她老人家也好,如今宗室剩余的老人不多,你祖母年高德劭,若是有何不妥,你也不必来请示我,直接进宫请太医就是,陛下不会不答应的。”

李遂安应了下来。

她在外头泼辣好强,在父亲跟前却寡言少语,判若两人。

父女之间缘何走到这一步,其实李遂安自己也不大明白。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祖母义阳长公主就鲜少回镇远侯府,基本都是住在公主府那边,有什么事也都让人回来传话,当时李遂安的太祖母还未过世,因此还曾当着李遂安的面颇有微词,但毕竟人家是公主,谁也奈何不了。

祖父母关系平平,祖母与父亲的关系也淡如白水,李遂安甚至一度怀疑父亲不是祖母亲生的,私下偷偷问过母亲,被母亲训了一顿,后来当然证明她的猜测很不靠谱,她的父亲是毫无疑问的侯府嫡长子,公主亲子,绝没有什么混淆血脉充作假子的事情。

然而义阳长公主,如今随着新帝登基,已经晋为大长公主的祖母,即使在她面前,也很少提及李遂安的父亲,她每日伺花弄草,出席宴会,与京城中最会寻欢作乐的贵妇无异,久而久之,李遂安也就习惯了这样奇特的家族关系,有时觉得这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祖母毕竟是公主,不能与寻常人家相比,有时又觉得,也许在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她的父亲与祖母之间也许曾有过罅隙,以致于多年来面和心不和。

但有什么罅隙,能让亲母子数十年形同陌路?李遂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李宽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开始在为你物色婚事,你祖母那边,可有什么说法?若是有,你还得趁早与我说一声,免得到时候让你祖母为难了。”

李遂安还在胡思乱想,闻言下意识道:“没听祖母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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